這。誰。
它知道江月年父母哥哥在外忙碌,家裡時常只有小姑娘一人,眼前的陌生人卻如此大搖大擺出現在她家,難道——
不對不對,一定只是來串門的普通朋友。
它在心裡安慰自己,沒想到下一秒就聽見那人開口:“你餓了吧?我去做飯。”
做。飯。
這兩個字如同晴天霹靂,小狐狸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尾巴直愣愣豎起來。
冷靜,白京,冷靜。
江月年學業繁重,家裡又有錢,指不定什麽時候給她雇了個專門做飯的廚師。
沒錯,這家夥一定是被聘請的男保姆。
——絕對不是《風流房東俏保姆》的劇本!
“學習很辛苦吧?”
江月年看他一眼,抿唇笑笑:“今天不要再熬夜看書了,早點熄燈休息吧。”
封越非常聰明。據阿統木所說,他不僅在競技場裡磨練出一副絕佳的身手,智力水平也十分出眾,所以才能穩坐貧民街區一把手。
如今他每天都去收容所補課,已然展現出超常的學習天賦。她這句話再正常不過,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趴在窩裡的小狐狸緊緊握住小爪子,從喉嚨裡滾落一聲嗚咽。
居然說了“熄燈休息”……
難道這家夥也住在這棟房子裡?啊啊啊他們倆到底是什麽關系???
心態崩了。
它原以為這裡是自己和江月年兩個人的家,然而劇情完全不是這樣——真正的故事是,幸福同居的男女主人公,還有他們一起喂養的寵物狐狸。
好氣。
“我叫封越。”
貓耳少年摸摸它腦袋,笑得靦腆:“別怕,我會好好照顧你。”
誰要你照顧啦!
白京小臉皺起來,笨拙地伸出爪子,一把抓在對方手背。這本應該是個帶著敵意的攻擊動作,然而它虛弱得厲害,渾身上下什麽力氣也沒有,爪子剛碰到封越就軟綿綿耷拉下來。
像是撒嬌般的撫摸。
一旁的江月年笑得開心:“哇,雪球居然主動摸你,看來它很喜歡你。”
白京:……
才!不!是!呢!
它就是想要狠狠撓這個家夥!它是超凶超凶的壞狐狸!才沒有喜歡!
還有那個長貓耳朵的笨蛋,不要滿臉受寵若驚地繼續摸它腦袋了!被揉禿了你負責嗎!放開啦!
白色的雪團搖頭晃腦,試圖擺脫頭頂溫熱的手掌,與此同時又聽見江月年有些驚訝的聲音:“居然舒服得搖腦袋,它跟我在一起時可沒這麽活潑。”
白京:……
別說了,求你,給它留點臉面好嗎?
*
“我看到你發的視頻了!雪球它也太太太可愛了吧!”終於熬到最後一節課下課,裴央央小嘴不停地叭叭叭,“只可惜不知道是誰對它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
江月年無聲歎了口氣:“能回來就好。”
她用病假逃了昨天的課,今天再來上學,還是忍不住滿腦子回憶小狐狸身上的傷。想著想著就過了一天,這會兒天色已暗,到了放學的時候。
昨晚細雨停歇,今天早上豔陽高照,沒想到快放學時又下起了雨,有的學生忘記帶傘,教室裡哀嚎一片。
江月年和裴央央並肩走到教學樓門口,剛撐起傘,就見到身邊閃過一道瘦高挺拔的影子。
秦宴的校服帶著股清冽洗衣液香氣,和雨天的風一起掠過鼻尖。他的傷還沒痊愈,右側臉頰和眼底都有明顯淤青,襯得臉色愈發蒼白,棱角分明的面部線條平添幾分脆弱感。
他也看見江月年,在遲疑一瞬後朝她輕輕點頭,當作問候。
“秦宴同學,”她眨眨眼睛,目光落在他空無一物的右手,“你沒帶傘嗎?”
聽他低低“嗯”了一聲,江月年揚起手裡的小白傘:“你願意和我用一把傘嗎?”
少年的喉結微微一動。
理智告訴他,自己不可以再接受她的靠近。
上次在巷子裡的變故已經差點傷到江月年,當時他意識尚存,還沒到完全無法控制的地步。如果一點點與她接近,當她滿懷著善意與期待來到他身邊——
到那時再無端發狂,只會讓她受傷,就像小時候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把其他孩子揍得鼻青臉腫,從那以後再沒有人願意靠近,望向他的眼神裡滿是厭惡。
他不想讓江月年也變成那樣。
兒時的秦宴渴望著接觸,無比期待有人能將他接納,可如今真正遇到這樣的人,卻又感到了難以言喻的膽怯。
那些人說得沒錯,他只是極度危險的怪物,除了恐懼和災厄,什麽也給不了。
原來真正在意某個人的時候,是明明想觸碰,卻不得不收回手。
他拒絕得果斷,搖頭之後便轉身往前走,淋著雨邁出教學樓。雨點並不大,淅淅瀝瀝落在後背與頭頂,帶來深入骨髓的涼。
周圍的人大多有傘,或是兩兩結伴共用一把,只有他孤零零走在雨中。秦宴對這樣的情景早就習慣,半垂著漆黑鴉睫不去理會。
哪怕心裡有一個卑微又怯懦的聲音小聲告訴他,多希望能有人陪在自己身邊。
放學時的校園格外擁擠,整條道路都是花花綠綠、擠來擠去的傘。有時別人的傘邊會不經意遮住他腦袋,帶來不必淋雨的短暫間隙,但由於步伐不一致,很快就會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