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年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預感,薑池從嘴角勾出一個戲謔的冷笑。
少年音帶了點沙啞,語氣是漫不經心的譏諷,如同逗弄獵物:“還是說……你喜歡這樣?”
冰涼的觸感沿著腳踝延伸,經過女孩纖細的小腿與彎曲的膝蓋,繼續向上蔓延。
蟒蛇一般濕濡又危險的氣息透過皮膚深入骨髓,好像連浴缸裡的血水也滲了進來,凍得江月年心頭髮顫。
——原來薑池抬起了尾鰭,輕輕貼合在她腿上,一點點往上移動。
她在輕輕顫抖。
鮫人上挑的長眸愉悅眯起,尾巴移動時傳來極輕微的水聲。
整個空間裡只有窸窣水聲,還有女孩低低的氣音。
“你停下!”
江月年從沒和異性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被尾鰭撩撥得臉色通紅,她又羞又急,頭腦發熱地迅速抬起右腿,把魚尾壓在小腿之下。
顧及薑池身上的傷口,她沒用太大力氣,小腿輕輕按壓在魚鱗上,被鱗片剮蹭得微微發癢。
尾鰭與腳踝挨在一起,當泛著淺藍色柔光的尾巴隨著水波晃動,就會悄無聲息地掃過她皮膚。
等砰砰跳動的心臟趨於平穩,江月年開始認真思考此刻自己的處境。
很好,她從被動的那一方成功逆襲,變成了霸王硬上弓的姿勢,差點就著了這小子的道,好險好險。
——但姿勢果然更加奇怪了好嗎!這有什麽值得慶幸的地方啦!明明是來刷好感度的,為什麽第一次見面就會變成這種局面啊喂!她絕對會被狠狠討厭吧,絕對是吧!
【哇塞,浪漫!】
阿統木尖叫如雞:【就是現在,快對他說一些撩人的漂亮話,讓這小變態在第一次見面後就對你魂牽夢縈不離不棄,啊,Fantastic!】
什麽漂亮話。
“小妖精,你在誘惑我”?
“男人,自己挑起的火,自己來滅”?
江月年覺得,她沒那麽厚的臉皮。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近在咫尺的兩人四目相對,能感受到彼此溫熱的氣息。帶著血腥味的涼水打濕裙擺,女孩的小腿別扭動了動,惹得薑池的尾鰭也隨之一顫,胸膛微微起伏。
在浪漫的仲夏之夜裡,江月年看著少年深邃如海洋的眼睛,無比堅定地張開薄唇。
隨即一字一頓地認真告訴他:“我手麻了,你讓一讓好嗎?”
阿統木:……
阿統木:【一句話毀氣氛,你有事嗎小垃圾???】
對方沒動。
江月年破罐子破摔地深吸一口氣。
緊接著扭頭指向窗外:“快看!有飛機!”
阿統木咆哮出聲:【你是白癡嗎!】
薑池皺起好看的眉頭,眼底幽光浮動:“你是白癡嗎?”
江月年:不是。
她只是有點害羞,而且右手真的好疼哦。
第12章 報復
室內極靜,兩人都沒再說話。
透過被壓住的尾巴,薑池能感受到對方小腿滾燙的體溫,像水中一團靜靜的火焰,滲進鱗片之間的縫隙。
那是種十分奇妙的感覺,雖被壓製卻並不痛苦,有時女孩的小腿微微動彈,溫溫柔柔地刮過魚鱗,彼此接觸的肌膚帶來一點點癢,以及若有似無的熱氣。
熱氣順著尾鰭一直往上升騰,湧上纖細腰腹、平坦胸膛與蒼白的臉龐,灼得他心煩意亂。
薑池想,這是個不太舒服的動作。
在今天之前,有許多人踏進過這間小屋。
人類清一色依靠雙腿走路,因此看他的眼神總是帶了驚訝與鄙夷。對於他們來說,被親生父親當做商品售賣的鮫人少年並非一個平等的活物,而是用來發泄施暴欲的沙包。
他習慣了拳打腳踢、鞭子烙鐵,無論當時疼得多麽死去活來,傷口都會在幾小時之後自行愈合,然後在昏死的狀態下等待下一位客人的到來。
在尚且年幼的時候,薑池會因為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淚流滿面,每當那時,他的父親便會獰笑著拾起由眼淚凝成的鮫珠,並通過毆打他來獲取更多。
他恨。
恨那些將自己當做玩具肆意取樂的人,恨那個把他禁錮在一方天地的親生父親,更痛恨對一切無能為力、只能咬牙承受的自己。
生了這樣一條詭異又醜陋的魚尾,剛出生就害死了母親,由於脖子上被拴了條鐵鏈而無法逃跑,連自殺也不被允許,即使在喉嚨上劃開一道又一道傷口,也會在不久之後恢復原狀。
糟糕透頂。
他隻想把這一切全都毀掉。
近在咫尺的陌生女孩還在嘗試著挪動手臂,臉頰上仍然被紅暈佔據。她看上去弱得過分,跟其他暴躁的人類很不相同,薑池用深藍色的眼眸細細打量,有些疑惑地抿起薄唇。
她為什麽要在跌倒的瞬間伸出右手,放在他後腦杓上呢?明明摔倒的是她自己,在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卻還是下意識地……
想要保護他嗎?
不可能吧。
不過是剛見第一面的陌生人,更何況他只是任人踐踏的商品,早就習慣了疼痛。
“……就這樣吧。”
疼得發麻的右手被對方死死壓在腦後,江月年放棄掙扎,嘗試跟他說說話:“我叫江月年,之所以來這裡,只是因為對鮫人很感興趣,想要親眼看一看。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