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本就魂魄不穩,所以不敢踏入路口拐角,如鷹隼般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掠過整片空間。
最後,她的視線緩緩落在牆角邊鮮豔欲滴的野花上。
乍一眼,不以為奇,但注釋時間久了,隻覺得攝人心魄。
的確有古怪。
沈妤屏住呼吸,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經過細致的觀察,她的面色愈發沉重。
此處竟然布著一層薄薄的怨氣瘴。
所謂怨氣瘴,就是枉死之人從靈魂中散發出來的怨氣然後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
心志堅定且身體康健之人,受到的影響比較小;而情緒不佳之人,會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影響。
老太太就是個具體的例子。
倘若沈妤剛才沒有攔下老太太,她死後,魂魄就會被怨氣瘴吞噬,從而壯大自身。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怨氣瘴將會擁有自主意識,它的影響力也會越來越大,像病毒蔓延一般,所有的活人將會成為它新鮮的養分。
這是一場災難。
好在,一切尚可控。
雖然沈妤沒有半分修為,但可以做到短暫遏製。
等將來恢復部分修為,就可以徹底破了這怨氣瘴。
不假思索的,她雙手結印並迅速變幻。
若是肉眼可見,便能看到她頭頂之上,玄妙的靈光璀璨無比,猶如一輪明月,光芒萬丈,隨後逐漸蔓延開來,將怨氣瘴籠罩。
僅僅片刻,沈妤就有些氣血翻湧,她全身汗涔涔的,仿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見怨氣瘴略有縮小,她心下一松,咬破舌尖,右手沾著血珠,憑空繪製符籙,同時口中念咒,“南…無…薄…伽…伐…帝…阿…閦…鞞…牙…莎…哈。”
“去。”
這是佛教中,超度鬼道、畜生道的咒語,可功德無量。
如果不是別無他法,她也不會用上這些。
話音剛落,怨氣瘴縮小的速度愈發加快,最後緩緩地消失在了天地間。
當然這並不是徹底消失的意思,過不了多久,它又會重新形成。
沈妤見到這般變化,喜上眉梢。
她並不覺得自己是自不量力,師父說過,能力越大,所要擔負的就越多,雖然她已經不是當初的沈妤,但依舊謹記著師父的教誨。
沈妤雙腿打顫,她緩緩站起身,還沒走動,突如其來的頭暈目眩令她站不住腳。
好在老太太好奇沈妤的所作所為,不急不忙地跟了上來,見狀,手疾眼快地扶住,“你怎麽了?”
沈妤忍住喉間的腥甜,平複氣息,她臉上漾出了一抹笑意,“沒事,走,我帶你去醫院繳費。”
實在沒力氣走路,她招了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但眼睛並不瞎,她看著沈妤如同電視劇裡那般的動作,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又什麽都不明白。
她抿緊嘴唇,放輕了呼吸聲,不敢打擾沈妤的休息。
出租車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彌漫在天地間、七零八落的怨氣瘴,卻突然以緩慢的狀態恢復,不多久,便拚湊成了一個人形。
他凝視著出租車離開的方向,赫然冷笑一聲,再度散開。
沈妤對此一無所知,當然,就算知道,也無所畏懼。
休息了二十分鍾,她才稍稍緩了過來。
先付了車費,隨後沈妤去一旁的ATM機裡取了部分錢,先替老太太把兒子帳上未繳的費繳清,又預存了一些費用。
忙活完這一通,才不過花了四萬,她把銀行卡遞給老太太,“這裡面的錢你先拿著。”
此時此刻,任何文字都無法描繪出老太太的心情。
明明沈妤氣色狀態均不佳,卻偏偏鞍前馬後替她忙活,要知道,那些有血脈關系的親人都不能做到這一步啊,她的心,又酸又軟又澀。
如果可以,她真想報答。
“不。”老太太直接拒絕,“等這些錢都用完了,你再給我吧。”
小姑娘相信她,她卻不能不懂事,捏著手中的單據,忍著眼淚,一字一頓道,“做牛做馬我都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沈妤愣了愣,她想說沒關系,她還想說不需要。
可老太太也有自尊和心理負擔,思來想去,才改了說辭,“好嘞。”照這樣的情況發展,她才不覺得老太太有回報的能力,“我等著。”
既照顧了老人家的面子,她也能從中獲利。
一舉兩得。
“既然沒什麽事,那我就先走了。”為了讓老人家安心,沈妤從包中拿出紙筆,寫下家庭住址,“過幾天我會來看你的。”
她也不怕老太太找上門,畢竟,給沈父、沈母的解釋已經想好了。
老太太熱淚盈眶,連連點頭。
回到病房,她看著因為藥效而陷入沉睡中的兒子,終於露出了連日來第一抹舒心的笑意。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
老太太眯了一下午,才感覺精神好了些。
她寸步不離病床。
“媽。”
她把兒子掛點滴的手塞到被子裡,對於那聲叫喚,卻置若罔聞。
“媽。”
王波朗瞧著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眼睛逐漸模糊起來,那淚水像是擦不完似的,越流越多,“媽,是我啊。”
老太太冷著臉扭過頭,剛想呵斥病房裡不能大聲喧嘩,但瞧見王波朗的臉龐,她像是被雷劈中,動彈不得,最後她揉了揉眼睛,“波朗?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