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十三。”
十三歲,夏修言不禁恍惚了一下,他孤身一人入京那年也正是十三歲。
“年幼者先飲恭賀年歲又長,年長者後飲挽留年月漸去。”秋欣然抬手同他示意一下,“世子請吧”
夏修言聽了輕輕一笑,似有自嘲之意:“我倒是嫌年歲過得還不夠快。”說罷果真也將杯中的酒飲盡了。酒液入喉,到了胃裡化作一股暖意,連四肢血脈都舒展不少。
他今晚似格外的好說話,便是平日裡那副高高在上的冷容今晚都淡了不少。秋欣然看著他的側臉,像方才發現若是他去掉那層陰沉表象,其實這位世子模樣生得極好,若非他整日服藥裝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憑著他的出身恐怕比鄭世子還能更得京中貴女青睞。
夏修言如同察覺了她目光中的惋惜,略一挑眉:“你看什麽?”
不遠處的禦花園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應當是原先在裡頭玩雪的少年們散了,四周又恢復了寧靜。
秋欣然整了整神色,隨口糊弄道:“我在想世子一手好箭術,是不是拿雪球砸人也是一砸一個準。”
夏修言目光古怪地看著她:“你一天到晚在想什麽?”
秋欣然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可笑,忙找補道:“以世子的箭術自然還是要等將來領兵殺敵。”
夏修言淡淡道:“一手好箭術,用來雅歌投壺也可以,誰說非要領兵殺敵?”秋欣然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愣愣道:“你學騎射是為了與人雅歌投壺?”
夏修言看她一眼:“你學卜算是為什麽?”
秋欣然叫他問住了,一時答不上來。少年譏諷一笑:“學宮個個都學騎射,有幾個是為上陣殺敵?最多也是在宮中投投雪球罷了。”
“那你打算一直在這繁華長安做個閑散世子嗎?”
“做個閑散世子不好嗎?”
秋欣然不作聲,過一會兒才輕聲道:“你喜歡就很好,你不喜歡就沒什麽好的。”
夏修言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像是愣了一愣一時竟也沒有接上話。四周靜悄悄的,禦花園裡頭應當確實沒有人了,他站起來準備離開。
秋欣然見他又打開傘,不過同方才相比,因為剛飲完酒的緣故,他這回面上總算有了血色,唇色也瑩潤起來,像是畫裡的人終於活了過來。
夏修言瞥見她眉梢舒展開的模樣:“你笑什麽?”
“世子冷嗎?”
“不冷。”
秋欣然好心提醒道:“世子體弱,下回可要多穿一些。”
夏修言轉頭看她臉上掛著笑的模樣,疑心她在諷刺自己,片刻之後才瞥了眼她手上的掃帚,慢吞吞地回答道:“我不乾雜活,確實該多穿一些。”
秋欣然:“……”
第21章 忌家宴
晚上的宮宴與尋常沒有什麽不同,夏修言坐在席間百無聊賴,看席上一片父慈子孝的景象,倒是十年如一日的沒有新意。不過好在每回宮宴多半要出些不痛不癢的小插曲,若是不牽連到自己身上,只是在旁邊看看戲倒也不算無趣。
今日最先起了頭的是吳淑妃,只因大皇子李晗台過年便要行冠禮,於是他的終身大事也被擺上了台面。
“晗台自己可有中意的?”
李晗台起身回道:“全憑父皇母后做主。”
他是眾皇子中最年長的,雖不是皇后嫡出,但母妃是最得聖上寵愛的淑妃,母家家世也好,還未及冠已先其他兄弟一步在朝堂歷練起來。
淑妃坐在一旁適時開口:“臣妾想著等開年宮中又要選秀,到時候秀女入宮,正好也替台兒相看一番,若有合適的便是先入府做個側妃也可。”
宣德帝點一點頭:“那此事便交給皇后,等開年選秀多替晗台留意著些。”
皇后點頭應是,又聽太后忽然問:“過了年如兒也及笄了,可有看中的人家?”
陳貴妃坐在一旁歎了口氣:“如兒的性格您也知道,都怪臣妾從小管教不嚴,如今的性子養得同個男兒一般潑辣,京中哪個重文風的人家敢娶她進門。”
“文臣不敢娶,嫁個武將也是好的。”宣德帝聞言捋捋胡子,看向李晗如,“如兒自己喜歡什麽樣的?”
“書生文弱,我是您的女兒,既然要嫁自然也要嫁個英武男兒。”
宣德帝大笑起來:“那你說怎麽樣才算是英武男兒?”
今日雖是家宴,但下頭坐的倒也不全是宮裡人,如夏修言、鄭元武這樣的也來了。李晗如到底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平日裡性子雖潑辣,這會兒被當眾問起這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梗著頭支吾道:“起碼……拳腳上總不能比二哥還差。”
李晗意聽見傲然地輕哼一聲:“那我看你是嫁不出去了,就說這宮裡同輩中拳腳功夫勝過我的可沒幾個。”
李晗如剜他一眼:“沒幾個也不是沒有,教習師父平日誇你幾句,你就真當自己天下第一了嗎?”
“那你說還有誰!”
李晗如一聽,下意識就朝著鄭元武的方向飛快地看了一眼,紅著臉嘟囔道:“反正不是你!”
她這一眼雖快,但也足夠叫細心的看出幾分端倪。皇后含笑道:“元武也是將門之子,平日裡同晗意比試,哪個更勝一籌?”
鄭元武猝然間被點了名,他一向是個老實人,這回卻說:“二皇子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