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笑吟吟過來道:“是滕娘子和杜娘子吧,請隨小人來。”
這老仆未語先笑,品貌端莊,滕玉意和杜庭蘭隨其入內,邊走邊打量成王府,沿路不聞喧囂之聲,偶爾有婢女們迤邐而來,立即會謙恭地退到一旁。
路過一處桃林時,林間忽然竄過來一道黑影,滕玉意和杜庭蘭猝不及防,嚇得連連後退。
假婢衝上來便要護主,滕玉意瞧清那黑影是什麽東西,急忙大咳一聲。
護衛們雖然疑惑,卻也按捺著不敢再動。
那黑影嗷嗚嗷嗚叫著,趴伏下來擋住了滕玉意的去路。
杜庭蘭看清是藺承佑的那隻小黑豹,瞬間臉都嚇白了,忙把滕玉意護在自己身後。
藺承佑笑眯眯從林間走出來,老仆不明白小主人為何要攔著滕杜二人,忙上前道:“世子,這是郡主邀來的貴客。”
“我知道。”藺承佑直視著滕玉意,“我攔的就是滕娘子。你們都下去,我有話要問她。”
杜庭蘭驚疑不定,強笑道:“不知世子有什麽話要問,若是想打聽什麽,當著我們的面問也是一樣的。”
藺承佑並不看杜庭蘭,隻笑說:“滕娘子,我倒是不介意當眾問你幾個問題,不過你可想清楚了,究竟是想讓我在這兒問,還是在詩會上當眾問?”
滕玉意眼角一跳,早想好了怎樣應對藺承佑,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心裡掙扎一番,附耳對杜庭蘭說了幾句話,杜庭蘭一驚。
滕玉意又看向身後的兩名假婢女,二人點點頭,戒備地退到一邊。
藺承佑衝老仆道:“把他們領到一邊去。”
老仆應了,低頭把杜庭蘭和護衛遠遠地領到林中另一頭,確保能看見藺承佑和滕玉意的身影,卻聽不見二人說話。
第26章
滕玉意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自覺整盤計劃天衣無縫,便率先開了腔:“不知世子找我何事?”
藺承佑掃她一眼,懶洋洋道:“記得那晚我就跟你說過,你拿癢癢蟲去做什麽我管不著,別害人別連累青雲觀的名聲就成,可你不但拿蟲子去害人,還險些害我替你背黑鍋,滕玉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可以把天下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啊?”
滕玉意一臉震驚:“世子的話我聽不大懂,我雖因為好奇討了些蟲子回去玩,但從未把這東西拿出府過,世子說我算計人,究竟指的什麽?”
藺承佑玩味地看著她:“裝得真夠像的,你是吃定我拿不出你害人的證據了?”
滕玉意無辜搖頭:“實不知我做錯了什麽——”
話未說完,她突然一頓:“世子該不會以為段小將軍是我投的蟲吧?昨晚世子也在場,想必你也聽見了,段小將軍一染上癢癢蟲,京兆府的董二娘就見好了,可見他是從董二娘處染的,世子怎能懷疑是我投蟲?”
藺承佑撫了撫下巴:“本來還想給你個主動坦白的機會,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現在開始數三聲,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話,自己交代是一回事,由我來說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滕玉意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點沉不住氣了,莫非哪裡出了紕漏?絕不會。
她一面讓人給段寧遠投毒,一面讓程伯拿著藥粉偷偷給董二娘解毒,兩個環節一套上,可謂毫無破綻,再借著段老夫人壽宴把兩件事同時暴露人前,眾人會順理成章認定段寧遠的蟲是從董二娘身上傳的,如此既不會牽扯到她頭上,也不會連累青雲觀的名聲。
藺承佑即便知道她手裡有蟲,也無法確定那蟲子是董二娘傳給段寧遠的還是她故意投的。沒把握的事,他憑什麽來找她麻煩。
想到這她重新鎮定下來。
藺承佑觀賞著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有意思,狡詐的人他見多了,理直氣壯到這地步的少有,任誰看到滕玉意這張鮮花般的臉蛋,都不會想到她布局害人如此嫻熟吧。
他口中繼續數道:“二。”
小黑豹跟主人配合得極好,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噴出第二口氣。
滕玉意盯著藺承佑,心裡突然有些沒底了,近日因為急於退親,行事難免有些急切,昨晚雖說狠狠懲治了段家人,但心裡總殘留著一個模糊的影子,像是忽略了某些關鍵處,讓她心生不安。
可惜昨晚光顧著高興,回家後也沒細思量就睡了,今早醒來事又忙,更顧不上從頭捋一捋。
究竟是忽略了哪一處?她面上假裝平靜,腹內卻暗自盤算,忽然閃過一念,頓時渾身一僵。
糟了,原來是那一環露了破綻,前幾日她只求狠狠出一口惡氣,把蟲子交出去時曾囑咐程伯:“多投幾隻蟲子給段寧遠,讓他多吃些苦頭。”
當時說得痛快,卻忘記先向絕聖棄智求證藺承佑給董二娘投了幾隻了。
假如藺承佑隻投了一兩隻,段寧遠身上卻有十來隻,藺承佑只要一過去解毒就知道了,那麽多蟲子絕不可能是從董二娘身上傳過來的。
難怪他今天找她麻煩,此事瞞得過別人,斷乎瞞不過藺承佑,現在怎麽辦,藺承佑可不好對付,真要向他坦白?他不會一怒之下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吧。
小黑豹像是感覺到了滕玉意的緊張,爬起來繞著她踱了一圈,仰頭又噴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