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娃懷裡抱著布偶,並不肯搭腔。
藺承佑又問:“你臉上怎麽全是鼻涕啊,哦我知道了,你剛才躲在花叢裡哭。為什麽哭啊,你阿爺阿娘呢?”
女娃娃很生氣,猛推了藺承佑一把。
藺承佑居然沒發火,隻笑著說:“說吧,誰惹你不高興了,我這人知恩圖報,剛才你救了我一命,我可以替你出氣。”
女娃娃仍是不開腔,藺承佑打量她:“你懷裡的布偶都這麽髒了,為何不讓你阿娘替你再縫一個?”
女娃娃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藺承佑手忙腳亂,忙取下腰間的香囊:“別哭了,這是我們府裡廚娘做的梨花糖,挺好吃的,我妹妹可喜歡吃了。糖沒濕,你嘗嘗吧。”
女娃娃把糖放到口裡慢慢嚼著,藺承佑看她喜歡,索性把整包都給了她:“我妹妹還不會走路,要不她就能跟你玩了,她叫阿芝,你叫什麽名字?”
女娃娃吃了一會糖,總算肯說話了:“我叫阿孤。”
“阿孤?”藺承佑奇怪道,“怎麽會有人叫阿孤?”
女娃娃很不高興:“阿孤就是阿孤,關你何事!”
藺承佑笑道:“好吧,不關我的事,可是你剛才救了我的命,我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你想你阿娘了吧?我帶你去找她。”
女娃娃口裡含著糖,不知怎麽又哭了起來,藺承佑這下沒辦法了:“要不我帶你去找我的阿娘?我阿娘很喜歡小孩,尤其喜歡你這樣的女娃娃,而且她認識的女眷多,沒準她知道你阿娘在何處。”
阿孤想了想,同意藺承佑拉她起來,走了沒幾步,那群小公子們找回來了,看到藺承佑手裡牽著個小娘子,一齊嚷道:“阿大,你給自己卜的卦真準,你跟這個女娃娃才見一次面,居然主動帶她玩。”
藺承佑:“胡說!我是看她一個人怪可憐的才理她的。”
那幫小子繼續起哄:“可是你都牽她的手了。阿大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想娶媳婦了,卦相上說你注定會在小娘子身上栽跟頭,是不是就從這個女娃娃開始的?”
藺承佑上前就給那人一腳:“你放屁!”
一幫小公子很快就打得不可開交,仆從們四面八方湧上去拉架,阿孤抱著布偶也衝上去幫藺承佑的忙,可惜力氣太小壓根近不了身。
好不容易拉開了,仆從們急著給藺承佑換衣裳,阿孤舉著那包糖追上來:“小哥哥,你的糖。”
夥伴們見狀,又開始取笑藺承佑:“阿大,你娘子要給你糖。”
藺承佑惱羞成怒,扭頭對女娃娃說:“你別跟著我了。”
他一換完衣裳就急急忙忙跑回池邊找阿孤,可惜阿孤已經不在那了,成王妃納悶兒子為何到處尋人,下人就將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成王妃。
余奉禦聽到此處,忍不住接話道:“阿孤究竟是誰家的小娘子?”
淳安郡王搖搖頭:“阿嫂聽說了此事,當即命人幫著承佑找這位小救命恩人,怎奈那日侯府賓客太多,光老侯爺舊部的家眷就來了好幾百號人,各家的小郎君、小娘子數都數不過來,奇怪當日來侯府的官員,沒有一個來自揚州。
“阿嫂就想,江南一帶口音相近,承佑未去過揚州,聽錯了也未可知,然而問遍了當日來府的女眷,沒有一家小娘子的小名叫‘阿孤’,又打聽當日有沒有人帶著布偶來赴宴,也是毫無消息。
“這一找,就是大半年。崇文館的同窗得知承佑四處打聽那個小娘子的下落,一見面就拿這件事取笑他,承佑從沒在夥伴們面前吃虧,卻因為這件事一再遭到奚落。
“正好那時候清虛子道長開始教承佑習練符術,承佑翻閱觀裡的墳典丘索,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箱篋,裡頭鎖著一本古籍和一根銅錐。這便是承佑起病的因由了。”
余奉禦驚訝道:“古籍?難道記載的是符術,那根銅錐又是何物?”
淳安郡王道:“我對道家的符術一概不知,只知道這符術邪門得很,乃是百年前昆侖山一位專習旁門左道的邪道士傳出來的,據聞這邪道年少時陷入癡戀,一度為了意中人夢斷魂勞,使了諸多手段,未能得到那女子,邪道不堪其苦,誓要練便天下邪術,祁寒暑雨熬了數年,終於煉出了一種叫‘王咎不居’的符蠱術。
“‘王咎不居’?”絕聖棄智訝道,“這不是象卦的一種麽。”
淳安郡王諷刺道:“冠以道家周易之名,實則與巫蠱相通,對應九三爻,銅錐裡藏著蠱蟲。
“那蠱蟲本是南詔國的巫後用來懲罰不忠之人的,邪道將其引入道家的五行陰陽術,可謂邪上加邪。
“銅錐一經刺破皮膚,蠱蟲便會鑽入血脈,克制的是初六爻,損毀的是六二爻,男子年幼時操練此術,就算到了懂情事的年紀,蠱蟲也會在心脈裡作祟,讓人絕情無心。”
余奉禦聽得瞋目扼腕,難怪小世子長到十八了,未嘗近女色,本以為小世子未開竅,原來背後還有這樣一番曲折。
他拍桌道:“荒唐,荒唐。”
絕聖和棄智愕然相顧,“絕情無心”是怎樣一種惡毒的詛咒,難道苦戀不得的滋味比噬心還要痛苦麽?否則那邪道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