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蘭想起那瘮人的一幕,面色霎時變得慘白,杜夫人又是拍撫又是寬慰,半晌才讓杜庭蘭鎮定下來。
滕玉意寒聲道:“阿姐,當時你在竹林裡有沒有看到盧兆安?”
杜庭蘭心有余悸,搖了搖頭說:“竹林裡太黑了,要在林中辨別道路,必須帶著燈籠,但是我和紅奴出事時既未聽到人聲,也未看到鄰近出現過照明之物,可見盧兆安要麽根本沒打算赴約,要麽尚未趕到竹林。”
滕玉意冷笑道:“我和端福進去時,除了那妖物沒看到旁人,後來救下表姐,也無人在附近窺探或徘徊。”
杜夫人氣得渾身哆嗦:“好個孬種!我估計他要麽早就逃走了,要麽躲在一旁。”
她紅著眼睛瞪視杜庭蘭:“你讓阿娘說什麽好,平時那樣乖巧的孩子,竟背著爺娘……這也就罷了,看上的還是這樣一個無恥之徒!”
杜庭蘭又何嘗不悔,錯付了一片癡心,還險些丟了性命。她淚若雨下,哀聲道:“阿娘怎樣教訓女兒都行,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阿娘切莫傷了自個的身子。”
杜夫人縱算惱火,終究覺得女兒委屈,怒瞪女兒一陣,將杜庭蘭摟入懷中,母女倆一處哭起來。
滕玉意目光森冷,此人並非孬種,分明是個心狠手辣的斯文敗類,假如前世表姐和紅奴真是為盧兆安所害,這一回他看到有人替他動手,說不定正中下懷。
只是有一點不通,藺承佑那時路過竹林,如果那妖物也在林中,以藺承佑的道行,不可能察覺不了,因此那東西應該是在藺承佑走了之後潛入的。
那樣短的時間,老樹妖發現表姐和紅奴的行藏並出手襲擊,會不會太巧了些?
要找美貌女子做獵物,為何不去人多之處,反而挑那樣的幽僻之處。
可惜那老妖還未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因一道怪雷相擾,被藺承佑失手打成了原形。
“絕不能放過這混帳。”杜夫人恨聲道,“不說你那些書信還在盧兆安手裡,當晚的事與他有沒有關系還說不準,我得將此事告訴你阿爺,讓你阿爺好好拿個主意。”
說話間杜裕知和杜紹棠來了,杜夫人不等父子倆看視杜庭蘭,一五一十將方才的事說了。
杜裕知白眼一翻,當場厥了過去。
杜夫人和杜紹棠猛掐一陣人中,杜裕知才悠悠然醒轉。
杜庭蘭內疚得無以複加,若不是滕玉意攔了一把,差點就從榻上摔落下來。
杜裕知氣得手腳冰腳,顧不上教訓女兒,先將盧兆安痛罵一頓。
他在國子監任職,發榜後也曾看過盧兆安的詩文,當時就覺得氣勢飛遠,料定此人極有抱負,誰知竟是卑劣之徒。
“要不是怕壞了蘭兒的名聲,我明日就將此人的品行揭發出來,朝中豈能容得下這樣的狗彘。讓我想想用什麽罪名,對,借貸不還,明日我先以盧兆安借貸不還為由,將他告到吏部。到時候這小人別說通過選試,連功名都未必保得住。”
杜夫人錯愕道:“老爺連張借條都拿不出,無緣無故告上去,盧兆安非但不會伏罪,恐怕還會反誣老爺構陷於他。”
杜裕知一頓:“是我氣糊塗了!那就往前查,他這樣的小人,來長安三月有余,總有行為不端之處,一旦找到了錯處,我立即找禦史台的老友彈劾他,只要能告倒他,也算為朝廷發奸擿伏了。揚州那邊我也會去信,務必將此人在揚州的種種行舉都打聽清楚。”
杜紹棠向來與姐姐感情篤厚,自從進屋後,一直紅著眼睛替姐姐絞巾帕,聽父親這麽說,他也來勁了:“兒子這就去找人,不,用不著這麽麻煩,我馬上找人用布袋將這混蛋蒙上頭痛打一頓。”
杜夫人喝道:“你回來!當心露了馬腳,此人又沒錯處捏在我們手裡,別到時候沒出氣,反把你折進去。就算要教訓那人,也該你阿爺出面。”
杜紹棠泄了氣,軟綿綿跺腳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怎麽辦。”
說話間蹲踞在姐姐床前,全沒個主意。
滕玉意暗想,姨父和紹棠想的全是明面上的法子,但要對付盧兆安這樣的小人,一般的法子可行不通。
鄭仆射為人謹慎,前世能把獨女嫁給盧兆安前,想必做過一番詳徹的調查,鄭家門生何其廣眾,連鄭家未能查到盧兆安的不端之處,可見此人平時多麽善於遮掩。
也許盧兆安唯一的罅漏就是表姐,因此前世在跟鄭家結親時,此人才急不可耐要抹去這一筆。
杜裕知憤然道:“不怕,我這就出去安排。”
滕玉意冷不丁道:“姨父,您打算如籌謀此事?”
杜裕知氣咻咻道:“讓東兒去找人,雇上八九個市井之徒,把盧兆安這幾個月乾過的行徑統統打聽清楚!”
“好主意。不過姨父從未與市井之徒打過交道,雇人前是否先要盤查他們的底細?”
杜裕知怔然:“這……”
“雇這麽多人去查,委實是筆不小的費用,如果十天半月都未查出頭緒,查到何時是個頭?”
杜裕知頻頻捋須:“那就一直查下去!只要能狠狠教訓那混帳,大不了賣掉些恆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