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長?”
絕聖赧然摸了摸頭,隨即正襟危坐道:“其實幾位傷者服了六元丹,不必再用定神符了,師兄讓我來,是想問問竹林中的情形。滕娘子,你和杜娘子當時為何會去竹林,有人引你們去的麽?到那之後發生了何事,除了妖物,可曾見到形跡可疑之人?”
他說一句頓一下,像在複述藺承佑教他的話。
滕玉意跟杜夫人一對眼,杜庭蘭因何離開靜福庵至今是個謎,怕損及杜庭蘭的名聲,兩人一直有意遮掩此事。
可從今晚捉妖時的種種情形來看,妖物的來歷似乎不簡單,萬一裡頭還有別的曲折,一味瞞著只會誤事。
此外滕玉意還有一層顧慮,前世表姐出事前後那半年,從未聽說過有妖物為禍長安,但今晚這妖物卻已經禍害了十來名女子了,而且表姐前世的死因,經仵作查驗是被人勒斃,可憑今晚那妖物的道行,殺人用不著這麽麻煩。
她越想越覺得有太多細節合不上,記得前世表姐被人謀害後,連阿爺都曾派人暗中調查,無奈查到最後,終究沒能查出凶手是誰,這回借藺承佑之手,或許能查清真相。
她於是如實道:“表姐為何去竹林我們也不知情,等我們趕到的時候,表姐和丫鬟紅奴都已經喪失了神志,妖物蟄伏在樹上,待我們一靠近就開始襲擊我們。我和端福忙著對付妖物,也就沒注意林中是否還藏著別人。”
絕聖露出失望的神情:“原以為滕娘子知道內情。”
“看來只能等表姐醒了再問了。”滕玉意沉聲道,“不過有一件事頗奇怪,就是我們救下表姐後,發現表姐掌心有一道傷口,血痕已經結痂了,不大像剛被妖物弄破的。”
她說回身將表姐的右手從衾被裡拉出來露在簾外。
“小道長,你看。”
絕聖湊上前,那傷口又細又深:“咦,怎麽有點像樹枝扎破的?不對,樹枝扎不了這麽深,像剪子。”
“應該是剪子。我去庵裡雲會堂找表姐的時候,看見桌上有好些彩勝。”滕玉意從袖籠中取出金箔玉片,“道長你瞧,估計在雲會堂剪彩勝的時候就扎破手了。”
二人借光細細找,沒多久在其中一片上找到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暗色血痕,箔片本就是深赭色,血跡也已經乾涸了,故而並不起眼。
絕聖左手捏訣,另一指劃過眉心,打開天眼未看出不妥,於是又轉過頭觀察杜庭蘭掌心的那道傷痕。
“看樣子出了不少血,假如當時林中藏著妖魅,只要杜娘子一靠近,妖物就會嗅出她身上的血腥味。”
滕玉意一怔:“道長的意思是,表姐因為手上有傷才被妖物盯上?”
“也……”絕聖遲疑道,“不大像,師兄說這妖物草胎木心,以露水泥土為食,它不嗜血肉不喜腥氣,隻愛美人的皮囊,遇到鍾意的往往會想辦法攫取肉身,一旦找到更漂亮的女子就會吸盡宿主的精元脫殼而出。單有一點,它絕不損及美人皮肉,前頭死了這麽多女子,鮮少有人報官,因為從外頭看半點傷痕都無,都以為是急病而亡。”
滕玉意思忖著說:“照這麽說,表姐手上破了這麽深一道傷口,論理入不了那妖物的眼,那它為何還會瞄上表姐?”
絕聖托著滾圓的臉蛋苦想一回,無奈想不通其中關要,隻好起身告辭:“我得趕快去向師兄回稟此事。明日杜娘子該醒了,若是夫人和滕娘子不介意,貧道會到府上走一趟。”
滕玉意和杜夫人忙欠身:“那就恭候道長駕臨了。”
絕聖挺著胖胖的小肚子往外走,滕玉意忽笑道:“道長請留步,我有一事想請教道長。”
絕聖轉過頭來,今晚要不是滕娘子主動出借翡翠劍,師兄不會那麽快把老妖從陣中引出來,當時那情形,耽擱越久變數越多,等到師兄弄來假劍,他和棄智說不定已經死在妖物的爪下了。
滕娘子借給師兄翡翠劍,師兄也給了滕娘子六元丹,兩下裡算是扯平了,不過滕娘子要是因此找他和棄智幫忙,他於情於理都得答應,於是憨笑道:“滕娘子請說。”
“敢問道長。”滕玉意好奇道,“你師兄今晚給董二娘施了什麽法術,為何能讓人癢成那樣?•”
“哦,那是【叫你生不如死癢癢癢開花】蟲。”
滕玉意和杜夫人愣了愣,這是什麽稀奇古怪的名字。
“這蟲原叫白蟲,師兄嫌無趣,就給換了這個,如何,是不是比原來的名字好記些。”
滕玉意笑著點頭:“好威風的名字。”
絕聖畢竟稚子心性,被滕玉意的神態逗得高興起來,話匣子一打開,滔滔不絕往下說。
“這蟲子逢熱而生,專能驅五毒,師尊本來是捉了這蟲製藥丸,結果有一回端午節,師兄在觀裡喝醉了,捉了這蟲放到玉薤酒裡,一泡就是七天,揭開酒釜一看,蟲子居然還活著,只是顏色從白色變成了碧綠色,性情也大變。
“它逢孔必入,最喜附著在人的皮肉上,要是不小心被它沾上,立時會奇癢難忍,最可恨的是捉不住、驅不走,一旦被沾上,只能活活受它的齧咬,還好這蟲只能活一個月,但哪怕就一個月,也足以把人折磨得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