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涯把酒咕咚咕咚一口氣喝盡,依舊滿臉震驚:“瞧見了該瞧見的,滕娘子,我怎麽瞧你像是借命之人。”
滕玉意面色一變:“何為借命之人?”
小涯又喝口酒給自己壓驚:“……就是你本該喪命,卻有人強行把別人的命借給了你。”
滕玉意呆住了,這番話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她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能”,但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明明死了,卻又在揚州來長安的舟中重活,為何會有這番奇遇,至今讓她沒想明白,她原以為是重生了,卻從小涯口裡聽到了“借命”一說。
滕玉意極力讓自己穩住心神:“你慢慢說。”
小涯清清嗓子:“我這樣跟你說吧,從你的命數來看,你斷乎活不過十六歲,但有人強行給你借命,用明錄秘術幫你改了命格,但是行逆常之事,必定招致逆常之果。我猜你這一回魂,勢必會打破幽冥中某種固有的態勢,而幫你借命之人,也會遭受懲罰。”
滕玉意聽得心驚肉跳:“等一等……”
她試圖讓自己鎮靜下來:“既如此,為何會有人給我借命?”
小涯滿臉怪色:“我隨歷任主人見過不少怪事,像你這樣情況,應該是有人不甘心你早早殞命,那人一定會懂道術,並且與你有些牽絆,老夫是覺得,那個人也太膽大妄為了,明知自己也會搭上,還是那樣做了。可是老夫早就看過了,你阿娘在你五歲時就過世了,你阿爺不懂道術,你姨母一家也都不像與此有關,所以這人到底與你什麽關系,老夫也想不明白。”
滕玉意腦子裡亂糟糟的,先不說這件事是真是假,這世上除了爺娘,還會有誰甘冒風險替她續命。
“你看不到那人是誰麽?”
小涯無奈攤手:“我只是一個器靈,哪能事事都通曉,但不論這個人用什麽法子幫你借了命,這都是有違天理的事,正所謂‘天地氣反,必招劫難’,不但那個人會為此付出代價,連你也會遇到災厄。”
滕玉意臉色愈發難看起來:“該不會是說我和那人都會橫死吧。”
“那倒不會,否則那人豈不是白幫你借命了?”小涯捋須道,“不過嘛……那人只能幫你借命,你續命之後遇到的災厄就只能靠你自己化解。”
滕玉意胸中沸亂:“先不說這個,你說那人也會遭受天譴?究竟是怎樣的天譴?”
“這我就不知道了,先要看那人命格貴不貴重,命格貴重的話,或許吃的苦頭要少些,但橫豎逃不過一些劫難就是了。”
滕玉意強自鎮定道:“所以此人不會因為替我續命枉丟自己的性命,對不對?”
“沒錯。”
滕玉意神色稍定,這個人到底是誰,她腦中毫無頭緒,但小涯既然說那人跟自己牽絆很深,想來不外乎是身邊這些骨肉摯親,只要假以時日,總能知道是誰。
“剛才你說我也會遇到災厄,又該如何化解?”
這回小涯抱著胳膊思忖良久,踟躕著道:“有個現成的法子,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我先給你說個故事,你一聽就明白了。
“我上一位主人叫歸真居士,居士有位摯友,名喚孟雲生,孟雲生與我們居士是總角之好,常與居士來往。
“孟雲生開了一家墳典肆,他家隔壁便是一家道觀。有一回孟雲生酒後回家,不慎落了水,因為救得太遲,大夥都以為活不了,誰知晚間孟雲生醒了,人還是那個人,只是懨懨的不愛說話,就這樣過了半月,有一回他忽然來找居士,一進門就涕泗橫流,說他的命是借來的,要居士把小涯劍借給他,否則他難逃一死。
“孟雲生與你的境況不同,他是自己堪破了自己的命格,強行給自己借命,可惜他本領不到家,借來的命有很大問題,非但沒能改變自己的命格,還得把命還回去。
“他不甘心就此橫死,翻了不少道家典籍,聽說斬妖除魔能化解災厄,自以為找到了法門,但他未曾正式習練過道術,短短時日內斷乎無法靠自己的力量除祟,隻好登門求居士把我借他。
“居士把我借給了孟雲生,但我向來認主,怎能隨意任人驅使,孟雲生雖說把我討了回去,卻怎麽都使喚不出我的靈力。
“居士擔心孟雲生的安危,乾脆搬去與他同住,之後整夜巡防,親自為孟雲生看家護院,但孟雲生還是沒逃過一劫,那晚等居士聽到動靜趕進去,孟雲生已經死在屋裡了,死狀頗慘,連頭顱都找不著了。”
滕玉意倒抽了一口氣,抬手摸摸自己發涼的後頸。
“你的境況與孟雲生完全不同。”小涯瞅瞅滕玉意,“難得的是我也肯聽你的使喚,可既要化解災厄,照樣可以參照孟雲生想出來的法子。”
滕玉意喝了口酒壓壓驚,端著酒盅沉吟道:“你是說我也借斬妖除魔來化解災厄?”
“正是。”小涯站起來在桌上溜達,“你且想想,你醒來之後做的第一件大事是什麽?”
“救下我表姐?”
“沒錯。”小涯滿意地點頭,“但救活你表姐的前提,是你配合藺承佑斬殺了一隻即將成魔的樹妖,我估計斬殺這妖怪的福報記在了你的頭上,所以你表姐才會安然醒來,畢竟樹妖害了好些女子的性命,以它的命換你表姐一命,不算逆天悖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