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子捋捋須:“你先別急,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得先弄明白滕家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我們才能想出應對之計。滕將軍估計是有苦難言,畢竟當時他也才四歲。出征在即,你與滕將軍同行,找個適當的機會,把該問的話問出來。滕將軍就算是為了女兒的安危,也不會不肯說的。”
藺承佑忽然想起那回武綺說過,早在一月前皓月散人就說過長安會有一場大災禍,他們無極門懂的明錄秘術不少,莫不是提前窺見了什麽。
最近長安冒出了那麽多尺廓,也許這與滕玉意命格中的災禍有些關系。
他本就打算在出征之前幫滕玉意找回那對步搖,何不借機把玉真女冠觀的地宮仔仔細細搜一遍。說不定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時辰不早了,您老先睡吧,明日還有的忙,徒孫也回府歇息了。”
說著匆匆出了宮。
***
次日藺承佑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抽空去了玉真女冠觀。
皓月散人伏法後,朝廷專門派了大批禁衛在此看守,除非有聖人的手諭,任誰也不得入內。
藺承佑衝門口的禁衛點了點頭,一腳跨入了觀門。
入觀後沒去旁處,直接下了地宮,他和滕玉意上回遇到耐重是在第一層的大殿,但地宮共三層,格局好比三盤相互交錯的“棋盤”,只要有人闖進去,立即會引起棋盤的錯位。雖說大理寺的官員們隻下地宮搜索了一次,但滕玉意的步搖也絕不可能再在上回的位置。
好在這地宮再千變萬化,“棋盤”每一次變化的角度也是有恆數的。
藺承佑在黑暗中默算了一遍,欻然一聲,用火折子點亮手中的琉璃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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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玉意一整天都沒能見到阿爺。想起昨晚與阿爺的那番對話,她胸口有如堵著一團棉花。想起阿娘,心裡又只剩淒惻。
這一天,她籠罩在不安的陰雲下,無數次跑到前院,無數次撲了個空。
一直等到傍晚,都沒能堵到阿爺。程伯進來告訴她阿爺去了西營,當晚就要出征了,滕玉意宛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心都涼透了。
此時出府去找阿爺,只會暴露阿爺的行蹤,彭家不可能沒留耳目在附近,她絕不能擅自行動。
思來想去,她只有等。
等了一晌,夜色越來越深,樹梢上明月高懸,夏蟲啾啾作響,滕玉意歪靠著闌乾用小扇給自己引風,但是再清涼的也風也撫不平她心頭的焦灼。
扇了一晌,滕玉意把團扇拋給身後的春絨,取出小涯劍,到院子當中耍起了劍法,練了幾套下來,她如願出了一身汗,進屋沐浴換了衣裳,出來後本以為心裡多少會寧靜些,沒想到一顆心依舊七上八下地亂竄。
滕玉意立在廊道深深吸口氣:“碧螺,給我拿幾壺石凍春來,很久沒喝酒了,今晚我要喝個痛快。”
碧螺和春絨忙說:“娘子你心裡正煩著,這當口喝酒當心醉得快。”
“少囉嗦,快去熱酒。”
二婢隻好在院子裡的石桌上擺上一些小菜,熱好一壺酒呈上來。
滕玉意拔出壺蓋,仰脖將壺裡的酒喝個精光。
春絨和碧螺勸道:“娘子,酒量再好也經不起這樣喝,當心明早上起來頭疼。”
滕玉意自顧自把空酒壺重重往桌面上一放:“去,再熱一壺。”
喝完一壺又喝一壺,滕玉意漸覺飄飄欲仙,那些積壓在心頭的沉重心事,一股腦都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叫道:“哎呀嚇死我了,那是一隻黑豹子!”
“世子,你不能進來,娘子她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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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承佑到滕府時已是半夜,這麽晚來找滕玉意說起來不大妥當,但神策軍明日就要拔營,今晚他還需回宮一趟,算來算去,只有今晚有機會同滕玉意說道說道,因此程伯一出來相迎,他就開門見山說:“程伯,我有些重要的話要當面告訴你家娘子,請她立即出來一趟。”
程伯看了眼藺承佑腳邊的小黑豹,點點頭應了。
沒過多久,程伯一個人出來了:“世子不如明早再來吧,娘子她喝醉了。”
藺承佑心裡正亂著,聞言蹙了蹙眉,滕玉意酒量那麽好,怎麽突然就醉了。看看腳邊的俊奴,他邁步出了中堂:“我進去找她吧,有件東西需當面交給你家娘子,不會耽擱太久,跟她說幾句話就走。”
程伯急眼了,這怎麽能行,那可是內院,娘子和成王世子再熟,畢竟男女有別。
“萬萬使不得,世子,你把東西交給小人,讓小人轉交給娘子吧。”
藺承佑在前擺擺手:“平日也就算了,這東西得親手交給你家娘子,此外我還得當面交代她一些事,程伯你也不想我不在長安期間,你家娘子不小心犯了什麽忌諱吧。”
程伯一愕。
一愣神的工夫,藺承佑已經揚長而去了。
這樣連追帶趕到了潭上月,還沒來得及進去通報一聲,門口那幾個小丫鬟就被藺承佑腳邊的小黑豹嚇得驚聲大叫。
“碧螺姐姐、春絨姐姐,院門口來了頭黑豹子。”
程伯呵斥小丫鬟們一聲,快走幾步攔住藺承佑:“世子稍稍留步,小人進去通報娘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