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福將腳邊的那堆博羅酒一一扔給五道。
見樂想起方才的事,仍是心有畏懼,喝了幾口酒壓驚,咂巴著嘴問:“師兄,這回的七欲天到底怎麽回事,看它本體不過是隻蟒蛇精,法力竟恁般了得,還有先前那幫花妖的本體,一個個都還是嫩枝,就算化作人形也是法力低微,沒想到它們也能與我們對打。”
見天道:“歷來七欲天並非特指某種妖,而是指的一類妖,通常是由蛇妖、花妖、狐妖所變,她們化作人形後個個國色天香,以此為餌,誘惑男子墮入幻境,再趁其意亂情迷之際,想法子奪其精元。以這回的蟒蛇精為例,它原本法力平平,縱算再修煉上百年也難成氣候,但它運氣好,趕上了天有異象,天地間這股煞氣暗自湧動,最能助這等妖精成魔,它只需每晚對著月光將體內妖丹釋出,然後利用煞氣幫助自己修煉,短短數月妖丹就會大放異彩,從而練就帶有極高妖力的七欲天。那些花妖本就為蟒蛇精所馭,修煉時也沾染了這煞氣,法力自然比一般的小妖要高上許多。”
又道:“世子,先前尺廓出現時,還可以說是湊巧,今日的七欲天幾乎可以證實了天地間有煞,這樣大的煞氣絕對不尋常,或是某地有大冤情,或是即將有戰亂,我們不能再等閑視之,要不要立刻令人找尋這煞氣的由來?”
藺承佑道:“頭些天就在查探了,但一時半會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今日有些晚了,不如各自回觀吧,等我把這些日子發生的異事同我師公商議商議,回頭再安排下一步的行動。”
“也好。”
滕玉意頭上蒙著大氅,耳朵卻一直豎著,突然感覺車身頓住了,接著就聽端福在外頭說:“公子,到家了。”
這麽快?滕玉意怔了一怔,看樣子自己之前昏睡了很久。
她掀開大氅,理理道袍要下車,手剛碰到車簾,又燙著了似的往回一縮。
平生頭一遭,她萌生出一種想遁地而走的想法。
一下車,就會看到藺承佑。
可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面對他。
唉,假如她也可以像妖怪那樣,嗖的一聲直接飛回府裡就好了。
要不就……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吧。
那妖怪千變萬化,這事說不定真沒發生過。
她眉頭一松,橫下心掀簾下了車。
出發時還是清晨,眼下已入夜了。夜風一吹,臉上那種滾燙的感覺減輕不少。
滕玉意闊步走下車,先拿余光瞟了瞟周圍,瞥到藺承佑的那匹白馬,並不與其對視,隻潦草地衝五道說:“五位上人不進府坐坐麽?”
五道很識趣:“不了,不了,改日再來叨擾吧。”
滕玉意又走到藺承佑馬前,開口的時候,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與平日看上去沒兩樣:“今日有勞世子了。”
藺承佑胸口驟跳,在滕府下人們和五道的炯炯注視下,並未打量她,泰然自若道:“別著涼了,早些回府歇著。”
滕玉意並未抬眼看藺承佑,隻微微拱了拱手,未在門口停留,拔腿就往府中走。
藺承佑注視著一旁的石獅子,等滕玉意進了府,一抖韁繩,策馬離開了。
***
回到成王府,藺承佑邁步跨入府中:“備水,我要沐浴。”
常統領和寬奴疑惑互望,世子平日要等到臨睡前才沐浴,目下才戌時中,會不會太早了些。
再看世子的衣裳,頓時明白了,看樣子世子這趟出城碰到招水的妖邪了,衣裳看著不似平日那麽平整,皺巴巴的像被水泡過。
“去備些熱湯,幫世子驅驅寒。”
卻聽藺承佑在前頭道:“不必,涼水就行。”
一口氣洗了三個涼水澡,藺承佑才感覺身上舒爽了些,從淨房裡出來,也懶得再用些宵夜,直接倒到床上。
寬奴在外頭納悶地問:“世子這麽早就睡了?”
“累了,別吵我。”藺承佑閉著眼睛皺眉說。
寬奴揮退下人們,躡手躡腳離開了。
藺承佑閉著眼睛假寐,耳邊是清淨了,心頭卻鬧哄哄的。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會浮現之前發生的一切,滕玉意的唇瓣就跟鮮花一樣鮮嫩,讓人忍不住……
躺不下去了,他索性翻身下了床,赤腳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大盞水喝了。
但或許是之前在幻境中被蠱惑過一陣,再涼的水也澆不熄心頭的燥熱,稍一靜下來,就仿佛能聽到滕玉意在他耳邊軟聲喚他“佑郎”,她穿著嫁衣躺在他身下,整個人嬌媚得像一朵盛開的牡丹,他意亂情迷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她伸出兩隻嫩白的胳膊摟住他的脖頸。
想到此處,藺承佑一頭栽回到床上,這該死的七欲天。
為了分散注意力,他甩了甩頭讓自己冷靜下來,一翻身,開始琢磨先前的那一幕。
滕玉意應該是想起這事了,所以態度才會那麽不自然。
接下來怎麽辦?
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但他都親過她了……
要不明日直接上門求親吧。
可是——滕玉意現在又沒喜歡上他。
萬一惱了怎麽辦。
等等,剛才在滕府門口告別時,滕玉意臉色雖然古裡古怪的,但好像沒有表現出憎惡和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