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滕玉意搜集梨花瓣,後腳這梨花瓣做的鮮花糕就送過來了,鮮花糕本就不算常見的點心,用梨花花瓣做點綴的更是聞所未聞,所以這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
而且錦盒也對。
何況,上回在樂道山莊,滕玉意因為算計不到他的浴湯,轉頭就讓姨父替她向皇叔討浴湯。
她絕對早就打聽過皇叔的脾性了,這一點他很肯定。
如果她對皇叔不好奇,為何要打聽皇叔?
他知道,皇叔歷來招小娘子喜歡,單看郡王府總有收不完的禮就知道了,滕玉意這樣的小娘子,說不定也喜歡皇叔這種類型的郎君。
那麽這盒點心真有可能是她送的,如果不是,沒法解釋這麽多的巧合。
可她這算什麽,才喜歡他沒多久就要變心了?
而且她送他的只是兩瓶好酒,送給皇叔的卻是親手做的梨花糕。兩份禮物的份量孰輕孰重,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茶湯突然變得又澀又重,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要不要馬上到滕府當面問滕玉意?
問題他應該怎麽開口?
當面拆穿她偷偷給皇叔送禮的事,然後問她為何明明喜歡他卻又給皇叔送禮?
萬一她承認了,他該怎麽接話。
“我就是隨便問問。好了,既然你喜歡皇叔,那就祝你們——”
不可能!
這也太窩火了。
“你去喜歡皇叔好了!往後別再來招惹我。”
對!就該這麽對她說。
念頭一起,他幾乎遏製不住要起身,好在腦中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他,假如真是巧合呢?他沒弄明白原委就不管不顧質問她,豈不是會把滕玉意大大地惹惱,以她的性子,說不定會當場跟他決裂。
不成,不能去,這一問,無論答案是什麽,對他半點好處都沒有。
再說了,他根本不信滕玉意會是朝秦暮楚之人。
那麽這件事現在只有兩個可能:這鮮花糕不是滕玉意送的,世上真就有這麽巧的事。
另一種可能當然就是:鮮花糕就是她送給皇叔的。
如果真這樣,那就說明,說明………她原本就隻喜歡皇叔?那她對他又是怎麽回事?
藺承佑摩挲著茶盞,面上還算平靜,心裡卻很亂,不,何止是亂,簡直酸脹得要炸開。
不成,他一定要把這事弄明白。要不先回一趟青雲觀吧,起碼把兩個盒子放在一起比一比,倘或只是面上像,細節處卻不像,說明壓根不是滕府的錦盒。
這樣想著,臉色才稍稍好看些了,但理智雖在,心裡依舊亂糟糟的,耳邊明明聽到皇叔和太子說話,全如飄風過耳,一句也沒聽進去。
***
滕玉意把酒盞遞給小涯:“這個人你也見過,就是李三娘,她阿爺當年是我阿爺的副將,所以她小時候常到府裡跟我玩耍。我記得她那時候比現在靦腆多了,但是這回一見她,她無論學問還是見識都遠勝從前,這也就罷了,上回在玉真女冠觀,她那手簫技更是讓我刮目相看,從技巧上來聽,少說有十年之功。小涯你說,一個人原本是這樣,突然變成那樣,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蹊蹺?”
小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好多酒,放下酒盞愜意地咂巴嘴:“聽上去是有點古怪,但也許人家原本就懂這些呢,只不過你前世長大後跟她接觸得不大多,所以沒機會了解這些。”
滕玉意暗忖,倒也是,前世她來長安後的確沒什麽機會接觸李淮固,不像今生常跟李淮固打照面。
琢磨一會,她又擺擺手:“不對不對,我奇怪的不只這個,我更奇怪她阿爺的事。記得前世直到我死的那一年,李將軍都還只是阿爺淮南道轄治下的蘇州刺史,今年一見,李將軍不僅擢升了杭州刺史,還兼任浙東都知兵馬使,那日聽程伯說,朝廷還有意讓李將軍升任江南東道節度使,這可跟我記憶中完全不一樣了。”
小涯眨巴兩下綠豆眼:“還有這樣的事?”
滕玉意點頭:“據說李將軍之所以連得擢升,是因為他成功治理了浙東的水災和蝗災,這兩種天災不來則已,一來往往禍殃千裡,可李將軍像是提前預知了似的,次次防災有功,加上吏治精明,這些年將江南一禺治理得民安物阜,有人說,這都是因為李三娘能預知災禍,所以能及時提醒他父親早做防范。當然——”
她目光飄向對面的小涯:“依我看,這也可能是有人嫉妒李將軍擢升得太快,故意編造出這樣的謠言來詆毀他的才乾,但萬一是真的呢?”
小涯捋了捋須:“欸,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點可疑。”
“所以今日我才把你叫出來問一問,除了李三娘,還有幾件事讓我覺得奇怪,比如前世阿姐在竹林裡是被人勒死的,今生害她的卻變成了樹妖,再就是那個黑氅人,上回耐重一現世,黑氅人就故意出現在端福面前,好像料定自己能把端福引走似的。小涯你說,會不會除了我,還有別人知道前世的事?”
小涯抱起胳膊,大剌剌幫滕玉意分析起來:“黑氅人那個事呢,或許只是湊巧,之前我們也不知道靜塵師太跟那幫人是一夥的,現在想來,說不定他那日不是衝著你們來的,而是驟然得知耐重跑出來了,怕靜塵師太在你們面前露餡,所以趕緊跑到觀中去提醒她,結果反倒被端福盯上了,至於你說的這個李三娘麽……倒真可能不大對勁,對了,你前世聽說過她會預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