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承佑和嚴司直出了東市,嚴司直思忖著道:“這也太巧了,假‘潑皮’一共出現兩次,一次是盯梢小薑氏,另一次是為了盯梢舒麗娘?”
藺承佑負手想了一會,笑道:“讓我猜猜,凶徒跟了一段時日,發現實在找不到機會在外頭殺舒麗娘,而耐重急等著投喂第二具月朔童君,所以隻好在她家裡動手了?”
嚴司直一震:“藺評事這話的意思是,凶手更願意在外頭動手?”
藺承佑笑了笑:“此人盯上小薑氏和舒麗娘,說明他連她們過去做過哪些壞事都一清二楚,深知對方底細的人,又怎會不知道二人住在何處?動手前大費周章盯梢,只為了把二人平日常去哪些地方都摸透,這豈不說明他一直在盤算在何處動手?或許凶徒一開始就沒想過在受害人家裡取胎。”
說著轉頭看了嚴司直一眼,耐心解釋道:“這點在小薑氏身上很容易說通,榮安伯府戒備森嚴,即便是絕頂高手,也沒法在伯府做出完美的局來,所以凶徒盯梢了小薑氏一段時日後,最終決定在香料鋪裡布局。”
嚴司直愕然道:“但凶徒還盯梢過舒麗娘,春安巷那座宅子只有主仆六人,比起在人多眼雜的坊市裡動手,難道不是直接在舒麗娘家裡取胎更易得手?”
藺承佑思索著說:“話是沒錯,但凶手動手前依舊在外頭盯梢了舒麗娘一陣,說明除非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在舒麗娘家裡動手。”
嚴司直大惑不解:“這又是為何?”
藺承佑意味深長一笑:“自是因為此人心思縝密,動手前務必排除所有能查到自己身上的線索。剛才你也聽見了,連裁縫都不知道舒麗娘懷孕了,可見她做衣裳歸做衣裳,卻從不在外人提及此事,然而凶手不但知道她並非善類,還準確地知道她懷孕了,由此推測,此人近三月,也就是舒麗娘懷孕之後接觸過舒麗娘,甚至有可能在近日來過春安巷,至於為何不肯在春安巷動手——”
藺承佑一哂:“也許是因為知道哪怕用最上等的迷香迷倒下人,逃遁時也可能被舒麗娘的鄰居撞見,而在外頭動手的話則無此慮。”
嚴司直來回思量,漸漸露出恍悟的神色:“是了,臉龐可以易容,身形卻改不了。”
藺承佑默了片刻,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於是順著思路往下說:“鄰居若是不小心看見凶手逃遁時的身形,很快就能聯想到此人身上來。凶手會有這種擔憂,只能說明……他是舒麗娘的某位熟人,最近還來過春安巷,不只舒麗娘主仆認識凶手,周圍的鄰居也認識此人,所以我們之前的思路錯了,小薑氏不是破案的關鍵,舒麗娘才是。”
嚴司直精神一振,舒麗娘在長安只有一位親戚。
“所以我們現在是去找——”
“舒長史。”藺承佑冷冷道,一抖韁繩,馬匹如箭矢一般飛竄出去。
二人趕到京兆府,京兆府尹和少尹都不在,底下官員親自迎出來,聽說藺承佑是來找舒文亮的,微訝說:“找舒長史?他今日休旬假沒來衙門。”
藺承佑問清舒文亮的住址,又問:“這位舒長史個頭高不高?”
“個頭極矮。”
“矮到什麽程度?”
官員們納悶歸納悶,仍舊在自己前胸比劃了一下:“只有這麽高。”
嚴司直和藺承佑對了個眼色。
有一位官員笑道:“說到這個,舒長史當年還因為這個受過委屈,聽說他十五年前本來中了進士,結果在參加吏部製舉時因為品貌醜陋被篩了下來,他自負才氣,便跑到淮西道去給彭大將軍當幕僚,直到前兩年才在彭將軍的舉薦下回京赴任。”
“這樣?”藺承佑揚了揚眉,“多謝各位告知。”
縱馬離開京兆府,卻不急著去舒府,反而在最近的坊門口下馬,找來附近的武侯和不良人,把自己腰間的金魚袋接下來:“即刻去左右領軍衛送話,馬上封鎖城門,今日有要犯要抓,不得放任何人出入。”
“要犯什麽模樣?”
“個頭極矮。男女不知,但臉上一定做了易容,排查的時候務必要萬分仔細。只要看到做了易容個頭又矮的人,一概先扣下來。若那人自稱舒長史,也照抓不誤。對了,此人身手不差又懂邪術,抓人時當心被他暗算。”
“是。”武侯們領命走了。
安排好這一切,藺承佑同嚴司直趕到舒府,府裡只有幾位看門的老下人,聞聲趕出來:“老爺接了友人的帖子,剛剛帶著夫人和娘子出城了,說是要去輞川那位友人的別業裡休憩幾日,才走沒多遠。”
嚴司直恨得一擊拳,到底來晚了一步,好在藺評事剛才已經提前做了部署,或許來得及將此人攔住。
藺承佑問那老仆:“那位友人叫什麽名字?”
老仆直搖頭:“老奴不清楚。”
兩人並轡出了舒府門前的巷子,嚴司直焦聲問:“我們現在去何處?”
藺承佑道:“城裡這些孕婦基本已經記錄在冊了,凶徒要取胎兒只能出城去取,我馬上進宮一趟,煩請嚴大哥去大理寺找一找十五年前那堆“邪黨案”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