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陣老夫人也臥病在床,隔了一個月也撒手人寰了,世子喪妻又喪母,整日悲痛欲絕,府裡忙著置辦喪事,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說完這番話,陳三姑不安地絞著自己的手:“世子殿下,奴婢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不知能不能幫著你們破案,最好能早日把凶手抓住。”
藺承佑說:“我再問你一遍,那日你夫人為何突然要去那家香料鋪?是不是有人請她去的?”
陳三姑埋頭想了一陣,搖搖頭說:“記得前日府裡沒有接到帖子,估計夫人就是心血來潮要去,不過這不奇怪,夫人以前也常常如此,比如突然想吃某家的果子了,說出門就出門。”
“你到小薑氏身邊多久了?”
“嫁進伯府那時老奴就被指派去伺候夫人,算起來有一年多了。”
藺承佑又問:“你們夫人是華州人,那她認不認識一個叫舒麗娘的人?”
陳三姑茫然搖頭:“不認識,夫人從沒提起過。”
又道:“世子,奴婢是偷偷出來的,若沒什麽事,奴婢就先告辭了。”
藺承佑卻說:“慢著。你們府裡有沒有一位身形矮小的男下人?”
他比量了一下:“大概這麽高。”
陳三姑微訝:“這麽矮的男下人?沒見過。”
“你再好好想想。此人未必長期在你們府裡乾活,只要在你們府裡出入過都算。”
“奴婢在伯府伺候了四十多年了,府裡若有這樣的人,必定瞞不過奴婢的眼睛,奴婢真沒見過。”
陳三姑一走,藺承佑決定去找舒麗娘的那位表親,恰好嚴司直一大早就去盤問舒麗娘的那幾位侍女這會兒剛回來,他到門前下了馬,喘籲籲地說:“舒麗娘不認識小薑氏,那幾位下人說,舒麗娘從來沒提起過小薑氏,更沒見過小薑氏。”
藺承佑一滯,小薑氏和舒麗娘都是華州人,他本以為她們過去是相識,這樣也能解釋凶手為何在一天之內查清兩人底細。
可今日兩頭這一問,陳三姑不認識舒麗娘,舒麗娘的下人也不認識小薑氏,假如這兩人有過來往,不可能兩邊的下人全都不知情。
這至少說明這一年多來,舒麗娘和小薑氏沒有交往過,那她二人又是怎麽同時被凶手盯上的?
藺承佑皺眉思索,刨除過去相識這一點,兩個人會不會還有什麽共同點,是他暫時還不知道的。
他忙接過嚴司直遞來的筆簿:“這兩個月舒麗娘都去過何處?”
嚴司直記錄記得一絲不苟,聞言在簿上點了點:“就像昨晚鄭仆射說的,這個月舒麗娘只在上巳節那晚出過門,再就是去西市的綢緞莊裁過一次衣裳,這鋪子就在粉蝶樓旁邊,名叫浣紗齋。上一個月舒麗娘倒是很多次門:去西市買筆墨、去玉真女冠觀踏過青、去東市那家‘錦雲瀑’裁過衣裳、還去過這幾家胡肆吃過胡食、這都是長安的娘子愛去之處——”
“錦雲瀑?”藺承佑目光定在那行記錄上。
小薑氏也在這家鋪子裁過衣裳。
他將筆簿遞還給嚴司直,翻身上馬道:“走吧,先去東市。”
行到半道上,對面掠過一輛犢車,藺承佑無心旁顧,縱馬與犢車擦肩而過,忽覺得不對勁,下意識勒住韁繩。
嚴司直忙也勒馬:“怎麽了?”
藺承佑回望巷尾,沒看錯的話,騎馬的那個人是杜紹棠。
杜紹棠策馬伴著犢車,犢車裡估計坐著杜家的女眷,這原本再正常不過,但杜紹棠旁邊那輛犢車是皇叔的。
杜家的女眷怎會坐在皇叔的犢車裡?
嚴司直順著看過去,恍悟地點點頭:“那好像是淳安郡王的犢車。”
藺承佑一抖韁繩,繼續驅馬朝東市前行,然而心裡忍不住琢磨,杜家門望清貴,杜裕知與皇叔算不上什麽熟人,杜家的女眷怎會上皇叔的犢車。
對了,昨日滕玉意說過杜庭蘭要在大隱寺住一晚,這犢車恰好是從大隱寺的方向來,假如今日杜紹棠和母親去大理寺探望滕玉意,那麽接杜庭蘭回府也就順理成章了。
可是杜家自己的犢車到哪去了?壞了?
皇叔歷來躬身下士,碰巧看到了,主動將犢車讓出來也無可厚非。
問題是杜家為何肯接受這份好意。
更怪的是,姨母家的車壞了,滕玉意為何不讓端福去替姨母弄車,她也覺得可以接受皇叔的好意?
忽又想到,那晚在樂道山莊滕玉意急著給小涯弄浴湯,滕玉意在他這兒是偷,找到皇叔頭上時,卻讓姨父直接討要。
滕玉意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叔脾性謙和,所以連“討浴湯”這種無理要求也敢當面提。
思量間到了東市門口,藺承佑下馬打聽好“錦雲瀑”在何處,便與嚴司直往裡走。
並肩走了幾步,就聽嚴司直說:“說到淳安郡王,上年我一位岷山來的親戚喝醉了酒,亂逛時不小心衝撞了郡王殿下的犢車,那親戚聽說車裡坐的人是殿下,嚇得魂都沒了,怎知郡王殿下隻令人把我那親戚扶到路邊,一句也沒指責就驅車走了。當時那小巷極為偏僻,郡王殿下仍如此體諒旁人,可見私底下德行也是一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