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叔無非就是教我和阿雙識識音律、教阿芝寫寫字,才懶得理會我們這些小輩的事呢。”
太子笑著向顧憲解釋:“你不必覺得奇怪,這對叔侄鬥嘴歸鬥嘴,感情卻好得很,皇叔識音的本事天下第一,阿大兄妹的琴技笛技都是皇叔親手教的。”
顧憲舉杯:“說起音律,那年某剛來長安時,有幸聽到郡王殿下和世子殿下合奏一曲《思歸引》,中原音律之廣博精深,某是第一次領會,不過自此也留下了個壞毛病,日後再聽別人琴笛相合,都有難以入耳之感,也不知何時再有幸能聽二位合奏一回。”
藺承佑道:“過獎了。前陣子是事忙,今晚都在山上,要聽這個還不簡單,我身上正好帶了玉笛,要是皇叔也方便,請人把皇叔的琴拿來就好了。”
淳安郡王放下茶盞,扭頭吩咐宮人:“去拿吧。”
顧憲自是又驚又喜,等待宮人把琴拿來的間隙,藺承佑翻了翻那本錄簿,上頭一共記錄了三十多位早年來過長安的揚州娘子,然而逐一看下來,年歲要麽太大,要麽太小,基本都對不上。
***
翌日一早,宮人到翔鸞閣傳旨。
說是皇后要在後山的靜蘭閣召見各位小娘子,閣內共準備了四十席,請小娘子們按照先到後到的順序依次入席,皇后辰時左右會到,各位小娘子莫要遲到。
這旨意一傳下來,翔鸞閣頓時沸亂起來,一個個忙著梳妝換衣,唯恐到得遲了讓皇后不喜。
滕玉意和杜庭蘭拾掇好出來,碰巧在廊上碰到李淮固等人,李淮固燦若桃花,氣色比前兩日好不知多少,迎面看到滕玉意滿懷心事的模樣,笑靨愈發恬美。
這一點連彭大娘和彭二娘都看出來了:“李三娘,你是不是聽到什麽好玩的事了,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
“是呀,看著比在大隱寺那幾日氣色好多了。”
李淮固訝道:“有嗎?許是因為昨晚睡得極香的緣故。驪山空氣新麗,上山之後我整個人都恬適不少。”
武綺悄悄拉過滕玉意:“昨日的事是我不對,我阿兄說他想認識你,我想著周遭都是人,即便見個面也不會有什麽不當之處,我就——我就答應配合他了,回去之後我後悔了大半晚,阿玉,你別生氣,我一時糊塗,下回再也不幫我阿兄做這樣的事了。”
她滿臉羞慚之色,像是恨不得一頭鑽進地縫。
滕玉意臉上含著笑意,一雙眼睛清泠泠地亮。
“你跟我說明白就好了,我不會計較的。要是我有阿兄,說不定我也會答應幫忙的。隻此一次,下回我可就惱了。”
武綺神色微霽,攬著滕玉意,確定滕玉意沒有慍色,這才歉然道:“我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回了。”
有人往後看了眼,打趣武綺道:“聽說你昨日崴了腳,成王世子情急之下親自去請余奉禦?”
滕玉意和杜庭蘭都是一愣,昨日她們也在場,不過好像不是這麽回事。
武綺目瞪口呆:“胡扯。昨晚成王世子只是碰巧路過,看在我阿兄的面子上才請的禦醫,一句話沒多說就走了,你們可別胡說八道了,再說你們忘了,成王世子身中絕情蠱,哪能說瞧上誰就瞧上誰。”
她說著挽過身邊的鄭霜銀,小聲哧道:“瞧瞧這些人,連這樣的話也敢亂傳,別說昨日的事只是一場誤會,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嫁給這些皇室子弟,日後我一定要找個處處聽我話的郎君。”
靜蘭閣在後山腰上,中間要穿過好幾座宮殿和園林,宮人們在前帶路,剛穿過一座竹林,迎面走來幾位外地官員的女眷。
有人驚訝道:“阿固?”
眾人望了望,見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孩,女孩身著綺羅,神態有些嬌憨。
宮人低聲說:“這是江南東道王將軍的女兒。”
李淮固似乎也有些意外,莞爾:“王四娘。”
王四娘拉起李淮固的手:“自打杭州一別,我們都快有五六年沒見了吧,阿固你模樣沒怎麽變,還跟幼時一樣漂亮。”
李淮固看看左右,神態仿佛有些尷尬。
王四娘身邊的婢女委婉提醒自家娘子:“四娘,你忘啦,李家三娘不喜歡在外頭叫她的小名。”
王四娘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對對,差點忘了。”
李淮固捉住王四娘的手,赧然地說:“我這小名古裡古怪的,還是別被人知道的好,你也來長安了?太好了,頭幾日怎麽沒見你,回頭到我們府裡來玩。”
領頭的宮人在旁咳嗽:“李家娘子,皇后還等著召見諸位。”
李淮固於是不敢再寒暄,紅著臉衝王四娘點頭示意,隨宮人繼續前行。
穿過竹林,又繞過一條溪流,周遭越來越安靜,人影也越來越少。
宮人們道:“前頭會路過一座花田,田裡有些農婦花匠,基本都是當地的孤兒寡母,皇后憐她們孤苦無依,特允她們在此做活,只是這些農婦畢竟言行粗魯,諸位娘子當心別被衝撞了,待會路過的時候,隨奴婢走快些就好了。”
過不一會,前方果然出現一座大花田,裡頭奇花綻放,令人目不暇接,沿路只見幾位農婦埋頭在花田裡花鋤作活,聽到有人路過也不敢胡亂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