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藺承佑再也笑不出來了:“我叫你別跟著我,語氣還很不好。等我換好衣裳回去找你,你就不在原地了。”
滕玉意先是一愣,接著便異常生氣:“藺承佑,你怎麽這樣?”
藺承佑仰頭望天,先在心裡把自己臭罵了一百八十遍,這才接話道:“我承認,我是天字第一號混蛋。這些年我四處讓人找你,就是因為我想親口對你道歉。”
說著攔到滕玉意面前,語氣異常鄭重:“阿孤,對不起。”
滕玉意把頭扭到一邊,她就知道是這樣,要是藺承佑當日好好款待了她,怎會連她爺娘是誰都沒問出來。
他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恩人的?
她繞過藺承佑往前走。
藺承佑:“你瞧,我做過這樣對不起你的事,如今總算找到你了,你是不是得讓我好好補償你?”
滕玉意還是很生氣,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用不著。”
藺承佑毫不氣餒,自顧自往下說:“我知道,金銀珠寶你是瞧不上的。要不這樣吧,你也跟我打過不少邪物了,知道狐仙都是如何報恩的嗎?”
滕玉意腳步一滯,好奇道:“如何報恩的?”
“以身相許啊。”
滕玉意臉一紅。藺承佑的笑容那樣無辜,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她羞惱地瞪他一眼,再次繞過他:“呵,你是狐仙嗎?你是狐仙我就同意你以身相許。”
藺承佑一本正經道:“我不是狐仙,但我跟狐仙有個共同之處——”
滕玉意明知藺承佑在賣關子,卻忍不住再次接話:“你是人,狐仙是妖,你們能有什麽共同之處?”
“這你就不知道了。狐仙不但對自己的恩人好,對自己的配偶更好,沒有擇偶也就罷了,一旦擇偶,永世不會背叛自己的妻子或丈夫。我呢,也是如此。”
說完這話,藺承佑下意識抬頭望天,與此同時,迅速拽著滕玉意退開一步。
還好這一次天上沒再劈雷下來。
滕玉意自然知道藺承佑在怕什麽,不由有些好笑,這一樂,臉上也有了點笑意。
藺承佑觀察完夜空,重新把視線挪回到滕玉意臉上,隔著紗簾,意外發現她望著自己笑,不由也笑了。
他這一笑,當真是雙眸如星,說不出的好看。
滕玉意蹙了蹙眉,重新繃起臉道:“藺承佑,你就是這樣對待恩人的?你要是再用言語輕薄我,我絕不會再理你了。”
說完,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越過他就往前走。藺承佑目光追著她的背影,心裡並不懊惱,好歹比起上一回,她沒有轉身就跑。
他負著手不緊不慢追上去:“我知道,你暫時不想嫁人。以身相許的事,日後再商量。反正我心裡整天記掛著你,要不這樣吧,從現在開始,無論你有什麽願望,我都想辦法幫你實現如何?”
這個建議倒是不錯,滕玉意認真想了想,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說:“這個嘛讓我考慮考慮——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心願我自己都能實現。”
藺承佑笑道:“說大話,你藏在心裡的那個秘密也找到答案了麽?不如這次讓我幫你一起找啊。”
滕玉意猛地止步。
藺承佑望著滕玉意的側臉,心中有了然,更多的是震撼。
其實早在她告訴他三年後被人用毒箭暗傷的事,他就應該想到滕玉意不對勁了。
滕玉意如此敏慎,怎會把一場夢當真?讓自己的阿爺提醒他還不夠,為了讓他真正重視這件事,甚至不惜編造出小涯能預知的謊言。
除非……滕玉意很肯定這件事會成真。
除此之外,她還一再說自己日後會被一個黑氅人所害。
還有上次武綺那件事,滕玉意的表現也很異常。
經過今日李淮固的事,他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有人能“預知”後頭的事。
不,滕玉意那份發自內心的憂懼,絕不可能只是所謂的擁有預知能力就能解釋的。
她分明像是提前經歷過一遭。
李淮固也是如此,所以她明明不是阿孤,卻能提前做出一模一樣的布偶。
他看一眼後頭的端福,確定端福暫時聽不到他和滕玉意的對話,攔到滕玉意面前,低眉望著紗簾下的臉龐。
過片刻,他開口道:“你跟李三娘一樣,也知道一些尋常人不知道的事對麽?自從我認識你,你身邊便總帶著一大幫護衛。你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麽,所以老擔心自己會出事?”
滕玉意胸膛起伏,藺承佑的眼神那樣熠亮,仿佛看到她心底的最深處。
她猛地把頭轉到一邊。
藺承佑目光跟著移動,專注地望她一會,再次開腔:“你瞧,你現在不只是我的心上人,還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世上除了你阿爺,最不可能害你的人就是我了。無論你在怕什麽,我都替你分擔,無論日後會發生什麽,我都跟你一起扛好不好?”
滕玉意心口一更,不知道為什麽,藺承佑這番話,讓她想起自己出事前的那個冬夜,她一個人走在漫天飛雪中,風聲嗚咽,細雪掃在臉上冰冰涼涼的。
表姐被人害死了,半年前姨母也走了。天地間一片寂寥,正如她孤寂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