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兆安喘籲籲地說:“有什麽事衝著我來,別打她的主意……”
藺承佑忍著肉麻問:“你是進士科第一名,入仕是早晚的事,可你偏偏舍正道走邪道,幕後主家到底許了你什麽天大的好處?”
“進士第一名又如何?”盧兆安滿眼嘲諷,“你是天之驕子,怎能體會我們這等寒門之士的苦楚?我自小家貧,不知遭過多少白眼,這世道什麽樣,我比誰都清楚。一個人若是在朝廷沒有靠山,縱算入了仕,也只能從小吏做起……我熬了這麽多年,怎甘心久居人下……我就是想出人頭地……誰能助我青雲直上,我便同誰打交道……憑我的才華,只要給我施展的機會,總有一日我盧兆安會權傾寰中,門生廣遍天下。”
衙役們紛紛啐道:“寒門之士那麽多,有幾個像你一樣見利忘義?就你這副厚顏無恥的小人嘴臉,只有敗類才會願意做你的門生。”
“還權傾寰中?用那種下作蠱蟲禍害無辜女子,你的心肝比臭水溝裡的泥還臭。若叫你這種人做了宰相,整個朝堂都要被你帶臭了。”
藺承佑卻從盧兆安這番話中琢磨出了點意思,令人把盧兆安捆好了重新送回牢籠,對王媼道:“你那位主家跟靜塵師太認識很多年了?”
王媼不吭聲。
藺承佑思忖著說:“難怪朝廷當年沒能捉到皓月散人和文清散人,原來他們就藏匿在長安的某個角落,收留他們的,應該就是某位長安的貴要。假設他們三個是逃亡之初就認識,你主家年紀可能也不小了。他們之間交情很深吧?所以上回你那位主家得知靜塵師太事敗,拚上三十四名死士的性命也要把她的魂魄搶走。”
面前的王媼如一口枯井,無論藺承佑說什麽都激不起半點波瀾。
藺承佑出其不意道:“你體內的蠱蟲是皓月散人下的,還是文清散人下的?”
井底終於起了微瀾。
藺承佑笑笑:“他們給你中蠱,是不是怕你出賣他們,你也是當年無極門的某個弟子麽?抑或是後來被這兩位散人拉入邪途的?”
王媼閉上眼睛。
藺承佑同情地說:“為虎作倀的滋味不好受吧?若是有人能幫你解蠱,你是不是也想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王媼眉峰微微聳動,那表情很古怪,仿佛在說:好小子,我熬得過酷刑,敵得過誘惑,萬萬沒料到你會想出這種法子誘我開口。
藺承佑心知這回下對了藥,他笑道:
“當年朝廷一共抄沒了無極門的數十本秘籍,其中最出名的當屬《魂經》,這是乾坤散人的拿手好戲,上頭記載了好幾種拘魂的邪術,但同時被沒收的還有幾本《蠱經》,我師公研習了這麽多年,早弄明白對付無極門蠱毒的法子。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可以馬上為你解蠱。”
王媼直勾勾地看著藺承佑。
“不信?”藺承佑面不改色地扯謊,“以我為例,我體內的蠱毒已經解了一多半了,具體怎麽解的,暫時不能告訴你,只需最後一步,我身上的蠱印就能完全消失了,你們能知道王公子,想必早就打聽過我身上的種種,這可是最有說服力的例子,對我師公來說,你體內的蠱毒同樣不成問題。”
王媼低頭作沉思狀。
藺承佑諄諄善誘:“體內蠱毒一解,日後便沒人能控制你了,只要你能幫大理寺抓住你的主家,我可以酌情幫你減刑,出獄後你可以過上尋常老百姓的生活,究竟是繼續在‘陰間’做邪魔,還是重回‘陽間’做人,可全在你一念之間。”
王媼依舊不答。
藺承佑耐心十足:“給你半個時辰,你好好考慮考慮,等你想明白了就告訴我。”
忽聽外頭有些喧鬧,原來是兩位寺卿和同僚們聽說有人意圖劫獄,從家中趕來了。
嚴司直和寬奴也在其中。
寬奴還帶來了萼姬的屍首。
今晚從盧兆安口中審出關於萼姬的線索後,藺承佑當即讓自己守在大理寺外的暗衛去通知寬奴收網,然而等寬奴帶人闖進去,萼姬早已服毒自盡了。
“看死狀,今天一大早就死了。”寬奴擦了擦汗,“這幾日萼姬足不出戶,幾班人馬輪流盯著她,整整兩天,萼姬只在早上去菩提寺附近的一家饆饠店買過饆饠,想必是聽說盧兆安落網,知道很快就會查到她頭上,回來後不久就在屋中服毒自殺了。”
“可馬上派人將那家饆饠店看起來了?主家是誰?”
“不知道主家是誰,但這家店在長安開了五六年了,位置很偏僻,平日去的人不多,我們趕過去時店鋪早已關門了,小的暗中留了兩撥人馬在附近盯梢。”
藺承佑同嚴司直一道檢驗萼姬的屍首,看瞳孔和嘴唇的情狀,確是中毒身亡,而且用的還是坊間最常見的斷腸草。
嚴司直聽著廊道外的交談聲,低聲對藺承佑說:“此地人多眼雜,獄中還需你照應,這樣吧,我馬上帶人到那家店瞧瞧,萼姬宅子裡一定有不少線索,我裡裡外外再細搜一遍。”
“兵分兩路,那家饆饠店讓寬奴他們過去。”藺承佑說,“嚴大哥帶人去蛾兒巷捉拿王玖恩。記得多帶衙役,另外再讓寬奴給嚴大哥多派些暗衛,對方手段狠辣,寬奴他們武藝高強,有他們照應嚴大哥,我也放心些。若打探到什麽消息,立即讓人回來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