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承佑沉默一陣,扯過那件濕透的狐裘將少女的屍首從頭到腳蒙好,霍地起了身,這時,垣牆上出現十來個人影,其中兩人抬著重物,躍下牆朝藺承佑奔來。
為首的是寬奴,遠遠看到藺承佑渾身濕透,不禁一嚇:“世子?”
急忙回頭吩咐身後的人:“快到車上把世子的裘衣取來。”
說話間眾人將那具黑衣人的屍首擱到地上,驀然發現池畔還有一具被狐裘覆 蓋著的屍首。
“這是——”寬奴面色大變,“滕將軍的女兒?‘
藺承佑冷冰冰盯著空蕩蕩的垣牆上方:“叫你們四麵包抄, 可捉到活口了? ! ”
寬奴一凜:“那幫人不但武功頗高,還頗通邪術,事發突然,剛才隻逮住了一個,沒等小人問話,此人就咬毒自盡了。這是從他身上搜到的,除此之外再無旁的物件。”
藺承佑接過那團銀絲似的物事沉默打量著。
與此同時,花園的另一頭,又冒出一大幫持著火把和武器的武侯,火光裡人影幢幢,少說有五十余人。
“世子,剛才我們沿路瞧了,府裡的大管事、衛兵,大部分都被暗算了,剩下那幾個僥幸活下來的,也都癡癡傻傻的,就不知滕將軍的女兒在何處——”
看到地上被雪白狐裘覆蓋著的屍首,眾人臉色大變。
藺承佑語氣冷厲: ”搜查各處, 府裡說不定還有活口。”
“是。”
待眾人散去,藺承佑蹲下來檢視黑衣人的屍首:“剛才在牆 上跟我交手的黑氅人,是今晚這夥人的頭。當時我急著救人沒工夫繼續廝纏,故而叫她跑了,不過交手時那人露了餡兒,應該是個女人。”
寬奴驚訝:“女人? !”
“而且是個身量矮小的女人,她為了偽裝成男人特地穿上了大氅, 先前如果不是我踢中她的脛骨,也不會察覺她‘膝蓋’ 以下全是木樁,後來我出招抓住她的肩膀,發現她肩膀下也加塞了東西,個頭矮的男人不少,但骨骼如此纖細的,只能是個女子。”
說話間藺承佑重新搜了遍黑衣人的屍首,而後起身比劃一下:“約莫只有這麽高。 沒用香、沒用配飾、招式也新鮮,身形上麽,更是大加偽裝,如此大費周章,要麽是怕滕府的人認出她, 要麽她本身在長安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滕玉意渾身冰冷,靜塵師太!
為了幫武綺剔除爭選太子妃的對手,靜塵師太竟親自出馬了。
“是靜塵師太。”她忙踮腳在藺承佑耳邊說,“快去查靜塵師太。”
藺承佑毫無所覺。
不只藺承佑,池畔的這些人,沒一個能聽到她的聲音。
藺承佑交代完這邊的事,留下親隨看護滕玉意的屍首,自己朝外院走去。滕玉意身不由己,飄飄蕩蕩跟在藺承佑身後。
書房燈火通明,除了先前那幫武侯,又有奉命趕來的金吾衛。
“世子,那幫人似乎想找什麽東西,書房被他們裡裡外外翻過了。”
滕玉意跟隨藺承佑到了多寶閣前,那個暗格果然被人撬開了。奇怪的是那封寫著“南詔國鄔某叩上”的信,被人草率地丟棄到角落裡。
藺承佑撿起那封信抖了抖灰,信裡寫著:
[自南詔國一別,已有十年未與滕將軍謀面了。
[將軍送嫁之誼,妾身一日未敢忘。前日忽於夢中見到嫂嫂,醒來時淚濕衣襟。十年生死,兩廂難忘,尤記得當年將軍與嫂嫂情同膠漆,無奈香魂已逝,將軍切要保重己身。
[安身寄居揚州時,幸得嫂嫂悉心照拂,近來思之,常在心目。將軍固不信妾身所言,但妾身仍鬥膽自呈:南陽城中的那些事雖是祖父酒後所言,但當年祖父誓死追隨滕老將軍,此等事關滕家祖上威望之事,絕不敢妄生穿鑿。當初嫂嫂一再滑胎, 又一再為噩夢所擾,身近來常想,嫂嫂的病因會不會與南陽之事有關? ]
信的後面鄔瑩瑩委婉告訴滕紹,這些日子她又陸續想起當年的一些事,信上不便詳述,若是滕將軍想知道詳情,可以讓老仆鄔四給她帶信。
從信上的日期看,這封信是在新昌王去世後半年寫給滕紹的。
滕玉意冷笑,暗格裡未看到旁的回信,可見阿爺當初並未回過信,但阿爺似乎終於對信上所說阿娘的病因起了疑心,否則不會將這封信鎖在如此私密的暗格裡。
“南陽一戰......”藺承佑目露思量,旋即舉起燭台照了照外封,“信上有靴印,看著是剛踩上去的,我猜那夥人原本想把信帶走,結果被滕府的護衛攔住了,搏鬥時信件跌落到了桌後的角落裡,逃走時也就未顧得上。”
說完將信納入懷中,在書房裡外翻找了一 一遍,牆上和角落裡共有四處隱秘的暗格,全都被撬開了。
“貴重之物都在,偏少了一樣東西。”
寬奴不解:“何物? ”
“信件和公函。”藺承佑立在房中四面環顧,”堂堂淮南道節度使的書房,竟連一封軍情方面的公函和信件都無,清得如此乾淨,只能說明那些人一來就將信搜走了。”
競奴一詫:“什麽樣的人會偷鎮海軍內部的公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