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聽得齜牙咧嘴:“若缺那老小子比我們還不靠譜。”
清虛子和成王妃抬頭察看侯府上空,也難怪若缺道長看不出問題,此地分明被人做了手腳,連半點邪祟之氣都無。
“貴府共有幾口井?”成王妃問道。
在管事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當年的那口井,那井坐落於花園某條小徑的深處,周圍滿是馥麗的花叢,井上覆著石蓋,看樣子早就棄之不用了。
剛一踏進花園,滕玉意就覺陣陣陰風襲來,早前絕聖棄智幫她開了天眼,沿路能看到花園裡全是殊形詭狀的鬼祟,迎著那陰風往前走,寒意像能浸透骨髓。
她帶著小涯劍尚且如此,更別提旁人了,回頭看侯府管事,果然凍得嘴唇發紫。
眼看已經找到那口井,成王妃忙讓絕聖棄智將管事領到外頭去。
清虛子繞井踱了一圈。
“打開井蓋。”
眾人合力上前,井蓋剛一移開,尖嘯聲就從井底噴出,濃濃的陰煞之氣,猶如噴薄的瀑布,刹那間衝天而起。
五道等人大驚失色:“不好。單單只有尺廓和小鬼的話,不至於陰氣這般重,莫不是把冥界的飛天夜叉引來了。”
滕玉意心怦怦直跳,井口黑霧繚繞,底下竟是深不見底,透過濃濃的霧氣,隱約可見底下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海,海浪無聲聳動,水中飄滿了慘白的屍首,那浩瀚無垠的陰森海面,隻一眼就讓人覺得頭暈心悸。
就連五道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種源自陰冥地獄的陰戾景象,遠比單單面對耐重和屍邪這樣的魔物來得更可怖。
滕玉意聽說過飛天夜叉,上回在大隱寺躲災時她在佛經典故上看到過關於此物的描寫,亦是著名的修羅道惡鬼,但與耐重不同,此物乃是一雄一雌,向來喜歡出雙入對。
傳聞中這對夜叉“形如蝙蝠,兩翅如席”,奔走時其疾如風,鋒銳的爪子一張,能抓破至堅至硬的岩石,法術再高明之人也難敵它們一擊。
成王妃面如寒霜:“前有屍邪和耐重,再多引來一對飛天夜叉也不稀奇。看這陣勢它們已經遁走了,寬奴,你速去大隱寺告知緣覺方丈,請方丈連夜集結滿城僧道齊力降魔,我和五位上人留在此處輔佐師父做法,絕聖、棄智、阿玉,你們三個修為不夠,留在陣外與常統領等人護陣。”
“是。”
陣法啟動前需做些籌備工作,事態越緊急,成王妃越是沉穩剛毅。
她讓絕聖棄智將臨安侯府的一眾下人護送到青雲觀,同時讓常統領連夜進宮稟告此事,不久,果有大批金吾衛和禁衛將臨安侯府團團圍住。
天亮時,成王也從宮裡趕來了。
滕玉意一顆心落了地,禁衛們訓練有素,且由成王親自指揮,以成王的沉穩和睿智,不用擔心眾人做法時出什麽岔子。
井口轉眼就貼滿了符籙,但仍源源不斷有煞魅湧出,沒多久,玉虛觀等幾大長安道觀的道長也聞訊趕至侯府。
與他們同來的,還有緣覺方丈座下的弟子圓惠和圓清。
想是考慮到出了靜塵師太的事,方丈唯恐這些道人中混入了奸邪之徒,自己忙著找尋飛天夜叉抽不出身,故而派出幾位敏銳的大弟子幫清虛子護陣。
清虛子倒是沒說謝,但忍不住瞟了好幾眼那兩個大和尚。
一番緊鑼密鼓的安排後,臨安侯府內外嚴陣以待。
偌大一座府邸裡三層外三層,轉眼就據滿了各方人馬。
清虛子盤坐在眾人中間,沉聲道:“地獄之門一開,長安子民難逃一劫。此門開啟已超過三日,封閉絕非一日之功,即使貧道以五相歸魂陣鎮壓,少說也要七日七夜方可將洞口封住。此外諸位也看到了,此地除了惡鬼,尚有大量無辜遊魂,若統一以法術鎮壓,有違天道,故而我等施法時,請玉虛觀、凌雲觀諸觀道友幫忙誦咒超度,如此既能送走附近的冤魂野鬼,也防止它們被周遭惡鬼所吞噬。”
眾道洪聲道:“依此行事。”
清虛子又對圓惠圓清道:“煩請兩位法師幫忙掠陣。”
“諾。”
清虛子又看著滕玉意:“滕娘子是應劫之人,你到何處,邪祟就會跟到何處,吾等作法時,還請滕娘子務必守在陣外。”
滕玉意正色道:“是。”
清虛子又將視線轉向陣外的成王。
成王抱劍立在亭中,端的是如玉如松,他身前不遠處,就是忙著檢視陣法的成王妃。
成王懷中的赤霄劍似是感受到四周的邪祟之氣,不斷發出嗡嗡的警示聲,雖然尚未出鞘,但劍光早已如水浪般一圈圈震蕩著周圍的陰氣。
成王原本注視著妻子的身影,察覺到清虛子的視線,轉過頭朝清虛子頷了下首,目光很柔和。
老人眼中憂色盡消。
安排好一切,清虛子揚手將一個布囊似的物事甩至半空,同時一甩拂塵,朗聲喝道:“煞魅橫行,蒼生罹難。弟子清虛子,謁見上君。死生之際,道神無奈何,弟子欲舍身製百邪百鬼,自明真道永長存。恭請五皇老君以太虛之芒濟危救困,覆載天地,光明四海。”(注)
這番話如黃鍾大呂,一時間震蕩四海。清虛子聲調高揚:“高奔日月吾上道,急急如律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