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花匠說,此花脾氣大得很,別看花盤那麽漂亮,花枝底下藏滿了尖銳的刺,賞玩的時候一定要萬分小心,因為一不留神就會扎手。
長安種植玫瑰的不算多,拿來做薰香的更是少之又少,想必正是這個緣故,滕玉意才獨愛此花吧。
藺承佑坐了一會,暗覺那香氣分外擾人,乾脆起身走到書架前,架子上卷帙浩繁,少說有數千冊藏書。
書卷新舊參半,並非只是做做樣子,滕玉意的這份聰敏,看來與她喜好讀書脫不了關系。
他目光在書架上流連,卷目分門別類,每副卷軸下都懸掛著紅白青碧的各色牙製書簽,遇到有風的天氣,這些書簽就在書房裡琳琅作響。
這倒是與宮裡的藏書閣一致,就不知在滕玉意這兒,紅白青碧四個顏色的書簽,分別代表著哪類書。
他正要踱回圓桌旁,卻意外瞧見書案上攤著一張闊大的剡溪箋紙,紙上寫了不少字,墨跡已經幹了。
他下意識挪開視線,但還是不小心瞥見了幾個字眼,一個是“火裡疾風”,一個是“喜櫻”。
看上去像在擬名字,“火”和“櫻”都暗含朱色,他尋思了一下,滕玉意該不是忙著給那匹赤焰騅取名字吧。
他只知道她瞧上了他的小紅馬,卻沒想到她這般喜歡,瞧她這煞有介事的樣子,活像得了一件大寶貝似的。
他有點想笑,行吧,赤焰騅有了這樣一位護短的主人,倒也不必擔心它日後受什麽委屈了。
思量間,門外傳來腳步聲,婢女們打起門簾,滕玉意和杜庭蘭進來了。
滕玉意換了一身見客的鵝黃色襦裙,頭上也端端正正梳了個墮馬髻。
她喝過符湯之後嗓子見好,一進來就讓婢女們把熱氣騰騰的茶點放在榻幾上,笑眯眯地說:“深夜叨擾世子,我實在過意不去,世子別嫌點心粗陋,先隨便墊墊肚子吧。”
她說話的當口,一屋子的人忙前忙後,婢女們伺候得格外小心,杜庭蘭因為心存感激,神色也透著幾分敬重。
榻幾上很快就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點心,每一盤都窮盡精巧。
藺承佑有點吃驚,滕玉意這是把廚司裡的點心都搜羅來了吧。
滕玉意仔細留意藺承佑的神色,他現在算是她們的恩公,前幾次幫忙就不說了,從今晚的情形來看,日後少不了麻煩藺承佑,她得好好跟他處好關系,因此招待的時候格外隆重。
藺承佑抬頭看左右,滿屋的人都望著他。
他想了想,隨便挑了幾塊點心吃了,吃的時候想,難怪絕聖和棄智喜歡吃滕玉意的點心,她的口味與小孩兒一樣偏甜,點心的餡料都有點發膩。
不過他還是不動聲色吃光了。
滕玉意雖在對側坐下了,那雙烏溜溜的眸子卻留意著藺承佑的一舉一動,眼看他把點心都吃完了,她嘴角笑出了兩個淺淺的梨渦,示意春絨把巾櫛和茶湯奉上,開口說:“我還擔心世子吃不慣南地的點心呢。”
是有點吃不慣,藺承佑喝了茶淨了手,開口道:“說吧,有什麽事要我幫忙。”
第51章 世子昨晚去哪了?
滕玉意吩咐婢女們退下,隻留程伯和端福守在門口。
“世子,今晚那厲鬼不請自來,我在想會不會有別的緣故。”
藺承佑:“你怎麽想的?”
“樹妖那回我就聽絕聖小道長說過,樹妖癡迷美人的皮囊,動手前極為挑剔,除了挑選女子的相貌,還會留意女子的肌膚是否有破損,但阿姐那次進入竹林之前,就因為剪彩勝不小心被繡剪劃破了掌心。
杜庭蘭把掌心攤開:“這就是我當時的傷口,還請世子過目。”
滕玉意在旁補充:“這傷口委實不淺,阿姐進樹林時還未徹底止血,妖怪的嗅覺都很靈敏,隔很遠就能聞到血腥味,論理它是相不中阿姐的皮囊的,可它卻伏擊了表姐,而且據表姐事後回想,樹妖應是早就蟄伏在林中,動手並非貪圖她的皮囊,隻為取她性命。這就奇怪了,阿姐無論在揚州還是長安,從未與人結過仇,唯一算得有過節的,只有一個盧兆安了。”
這些事藺承佑已經知道了,他會令人盯梢盧兆安,除了因為此人可能有害人之心,他也好奇盧兆安是怎麽操控樹妖的。
可惜盯了快一個月,盧兆安一直未露出馬腳,直到前陣子胡季真突然丟了一魂一魄,事情才出現了轉折。
“世子應該早就有所察覺,這些時日我也派了人盯梢盧兆安,前日聽說有位胡公子突然罹患怪病,我就更加疑心盧兆安了。”
滕玉意就把那晚盧兆安只顧自己逃命的情形說了。
藺承佑揚了揚眉,原來如此,他早猜胡季真是不是知道了盧兆安什麽秘密,哪承想還有這段公案。
“這事你早就知道了?”
滕玉意點頭:“胡公子險些當場丟了性命,我本以為他定會四處宣揚此事,哪知他三緘其口,當事人自己不揭穿盧兆安的真面目,我也不好越俎代庖。然後沒過多久,我就聽說胡公子發了怪病,世子,你不覺得胡公子發病的時機太巧了些麽?”
“所以你懷疑是盧兆安害的?”
滕玉意:“朝廷不久要舉辦製舉,盧兆安與鄭家的親事懸而未定,就衝著這兩點,盧兆安會鋌而走險也不奇怪。現在胡季真病倒了,還有一個人深知盧兆安的底細,就是我阿姐,今晚女鬼莫名其妙找到了滕府,碰巧阿姐就在府裡住,我有理由懷疑這女鬼是盧兆安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