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聖歪頭想了想:“這也不奇怪,別忘了青芝自小就跟隨沃大娘,沃大娘是平康坊頗有資歷的假母,青芝常在坊中走動,難免路過彩帛行,沒準青芝在一兩年前就見過容氏。”
藺承佑彈了彈箋紙:“嘮叨夠了沒?回頭看看夜漏,都什麽時辰了。”
絕聖和棄智磨磨蹭蹭捱到房門口,想起葛巾因為不肯跟卷兒梨同住鬧了一場,忽道:“師兄,我們早就想問了,上回來彩鳳樓的時候,葛巾娘子臉上的傷口還很新鮮,是人為還是厲鬼所傷,一眼就能看出,葛巾娘子明明是被人所傷,師兄為何說是被厲鬼抓傷?”
藺承佑笑道:“好,還算有長進,明知我故意說錯,卻也沒冒冒失失指出來,要不你們說說,我為何要這麽做?”
絕聖眼睛亮亮的:“師兄怕說出真相會打草驚蛇吧,師兄,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害的葛巾娘子了?我猜是那十位都知裡的某一位,因為嫉恨葛巾娘子處處搶風頭,所以才毀她容貌。”
棄智道:“可是今晚那廟客說,葛巾出事的時候賀老板都已經查過了,十位都知均不在後苑。”
“不是還有貼身丫鬟或是婆子嘛,自己不在場,可以指使底下人動手。我老覺得魏紫娘子和姚黃娘子最可疑,畢竟廟客也說過,別的都知雖出色,卻無望當上花魁,魏紫和姚黃可是只差一步就能定下名分了。師兄,我猜得對不對?”
藺承佑不置可否。
絕聖就當自己猜對了,興奮地拍拍胸口:“讓我想想,我們從金衣公子手裡救下葛巾娘子時,早把她房間裡的陳設看過了,房中除了靠著床的那扇窗,就只有房門了。出事那晚葛巾娘子很早就歇下了,‘厲鬼’直奔床頭抓壞她的臉,如果真是人扮的,它是怎麽潛進房裡的?”
藺承佑鼓了鼓掌:“有長進,你們再好好想想,依照當晚的條件,那‘鬼’是怎麽潛進葛巾房間的?”
“難道她撬了房鎖?可臨旁就住著別的娘子,就算它不怕葛巾娘子聽到,也可能被廊道裡的人撞見呀。
棄智面色一亮:“會不會是從窗口爬進去的?”
旋即把腦袋耷拉下來:“不對,水榭裡的水不算深,園子裡來來往往都是人,半夜爬窗口,隨時會被人瞧見的。”
絕聖在房裡轉了兩圈,這間房與葛巾那間的格局差不多,只是略小些,他困惑地望著房門:“莫非它提前藏好了葛巾娘子房門的鎖鑰?可是從門口走到床邊,還有好長一截路,它就不怕葛巾娘子突然醒來麽,陡然驚叫起來,不等它抓壞葛巾的臉,就會有人趕來了。”
藺承佑一邊提筆蘸墨一邊提醒他們:“你們方才說葛巾房中都有哪些物什來著?”
絕聖和棄智怔了怔:“一扇窗、床、門。哦對了,還有鏡台、條案、矮榻、茵席、屏風。”
兩人眼睛越瞠越大,忽然齊聲道:“床?當時那人躲在葛巾娘子的床底下?”
藺承佑嘖了一聲,摸摸耳朵道:“就算猜對了,也用不著一驚一乍的。”
“真猜對了?”絕聖和棄智激動地抱作一團。
絕聖又道:“床可不是誰都能鑽進去的,魏紫娘子身形豐腴,鑽起來大概有些費力,依我看是姚黃娘子,她個子嬌小,就算在床下躲上一個時辰,也不會被人察覺的。”
棄智推搡絕聖一把:“你怎麽又繞回魏紫和姚黃身上去啦,不是都說了,她們那晚沒在彩鳳樓嘛。”
藺承佑看了眼夜漏:“差不多了吧,再說下去該天亮了,別只顧偷懶,快去幹活。出去的時候別喧嚷,省得叫人說青雲觀的小道士沒規矩,要讓我聽到你們說話,明日再多抄一百遍《陰符經》。”
絕聖棄智縱是百爪撓心,也不得不走了,出來後才回過神,師兄不許他們在廊道裡說話,是防著他們去找滕娘子。
兩人望了眼滕玉意緊閉的房門,明日一定要同滕娘子說明白,省得滕娘子誤會師兄是存心的,可就怕說了滕娘子不信,畢竟她和師兄打過好幾次架了。
***
這時滕玉意已經在房中重新洗過澡了,先前跟藺承佑打了那一架之後,體內那股沸亂不安的怪氣瞬即平複,身上非但不再發熱,反而清涼舒爽,臉上本來絲絲發癢,如今也無恙了。
看來今晚不會發作了,滕玉意在房中轉了轉,之前只顧著飛奔亂跳,過後才感到乏累,眼看時辰不早了,她打算先歇一覺再說。
哪知睡到半夜,又被熱醒了。
滕玉意在黑暗中睜開眼,隻覺得臉頰癢得出奇。
該不會要長熱瘡了?她睡意頓消,下意識摸向臉頰,一時摸不出什麽,急忙找出火折子點燈,移到鏡台前一照,果然看見自己臉頰緋紅。
她倒抽一口氣,怪不得藺承佑願意把克化的法子告訴她,程伯料得不錯,光是動兩下筋骨遠遠不夠,除非盡快習練出一套功夫克化藥湯,這熱瘡隨時會冒出來。
熱瘡是一粒都不能愛上書屋功夫了,但如何學、何時學,還得程伯替她拿主意。
她一面暗罵藺承佑,一面搖動玄音鈴,確定門外無邪祟,便敲了敲牆壁:“程伯。”
“娘子。”門外很快有人低聲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