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奔到滕紹身邊察看。
滕紹仍有些惘然,抬頭看見滕玉意,反手將滕玉意攙扶起來:“孩子,你沒事吧。”他肩頭上氤氳著血漬,眼裡情緒複雜,像是憤怒又像是哀傷。
滕玉意料著阿爺也受了蠱惑,而且多半與阿娘有關,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毫發未損。
滕紹確認女兒無恙,紅著眼圈點點頭道:“好。”
他面色蒼白,神色有些不安,肩膀傷得不輕,可他甚至都沒看一眼傷處。
滕玉意攙扶著滕紹,起先只是擔憂,逐漸起了疑心,從沒在阿爺臉上見過這種表情,像是平靜湖面下掩藏著巨大的暗瀾,有心想問阿爺究竟看到了什麽,肩是蠱惑前傷的還是蠱惑後傷的。但滕紹轉眼就恢復了往日的沉毅,他厲目環顧一圈,沉聲道:“藺承佑估計還會追襲一陣,府裡不能亂,先回松濤苑看看。”
滕玉意一來發不了聲,二來也擔心表姐和絕聖棄智的安危,狐疑地看了阿爺一眼,也就沒再刨根問底。
半個時辰後,府裡大部分護衛都醒轉了,程伯也帶人趕到了松濤苑,只是仍有些頭昏乏力。
絕聖和棄智奔來跑去,忙著給眾人喂符湯。屍邪進府第一件事就是迷惑他二人,他們最初還能保持清醒,後來便抵擋不住了,醒來後得知師兄追妖未回,便開始張羅解毒湯。
滕紹畢竟久經沙場,很快就重整身心,坐下後交代管事們各司其職,府裡在他的指揮下,沒多久就恢復了秩序。
程伯找了醫工來,滕紹肩端坐在庭中包扎傷口,滕玉意扶著杜庭蘭從屋裡出來,抬頭就看見藺承佑背著箭囊從外頭回來,五道跟在後頭,個個搖頭歎氣。
絕聖和棄智沒好意思迎上去,倒是滕紹揮開醫工的手,起身道:“世子,可追溯到了妖怪的行蹤?”
“沒有。“藺承佑平日那種渾不在意的神情不見了,滿臉都寫著不痛快,“一貫的來無影去無蹤。”
滕紹吩咐下人:“趕快給世子和五代道長奉茶。”
五美接過茶一口氣喝乾,紛紛搖頭歎氣,今晚這局幾乎每一步都算準了,不但保住了作餌的滕玉意,還如願將屍邪捕獲,可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除去屍邪,結果還是讓它逃了。
“今晚最大的罅漏是低估了金衣公子與屍邪之間的牽絆,先前一看到屍邪潛進府,我們馬上在府外布下專對付禽妖的九天引火環,料定金衣公子絕不敢冒著喪命的風險硬闖,沒想到它為了救屍邪還是闖進來了。唉,二怪奸猾異常,下次再要請君入甕,怕是不能夠了。”
“說什麽喪氣話?”藺承佑仰頭看了看天象,“屍邪最愛惜容貌,它出陣這麽久,今晚又受了傷,眼下急需補充精元,蟄伏不了多久,估計很快會出來害人。”
“世子說的對。”見美忙著吃茶點,抬手一指藺承佑,“別忘了金衣公子也受了傷,而且傷勢不在屍邪之下。”
見仙道:“據觀裡異志記載,只聽說金衣公子好色狡詐,沒聽說過它講義氣。我們設局捉屍邪,論理它該躲得遠遠的。”
見天牙疼似的嘶了一聲:“它們會不會在一起習練增長功力的魔道?彼此不能相離,必須共同進退,一旦離開另一方,就無法繼續修煉魔道,否則一個無情無義的妖怪,一個殘忍惡毒的屍邪,當初是怎麽攪和到一起的?”
藺承佑對滕紹道:“滕將軍,現在確定被二怪盯上的獵物有三位,彩鳳樓的名伶葛巾和卷兒梨,再就是令嬡了。葛巾聽說是彩鳳樓的都知,想來不但相貌拔尖,應該還頗通詩墨。那個叫卷兒梨的,據說是假母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估計也不差,至於令嬡麽——”
藺承佑看了眼滕玉意,古怪一笑:“令嬡自然也是沉魚落雁之貌。”
話雖這麽說,但目光裡的意思很明白:這是違心之說,令嬡也就馬馬虎虎吧。
絕聖和棄智微微睜大眼睛,滕娘子的相貌可絲毫不比卷兒梨和葛巾娘子差,師兄的眼神是不是有點問題?
滕玉意心裡冷哼。
“不知令嬡詩文如何?假如不善詩文,琴藝怎麽樣?”
滕紹欠了欠身道:“吾兒幼而慧悟,文墨尚可,琴藝也不差。”
藺承佑蹙眉思索起來,一時沒吭聲。
見美道:“世子在想屍邪為何盯上她們三人?難道不是當晚她們三人恰好都在彩鳳樓?”
藺承佑思忖著道:“可是當晚彩鳳樓的伶人不下百人,怎麽就挑中了她們三個?”
絕聖和棄智因為沒能幫上師兄,剛才一直沒好意思插話,這時棄智歪頭端詳著滕玉意道:“師兄,有件事我早就想說了,滕娘子和卷兒梨長得有點像。”
絕聖也點點頭:“對對對,都是皮膚雪白,眼睛烏黑烏黑的。那個被毀容的葛巾娘子也是這種長相,乍看不像,細看才覺得有些神似。”
滕紹面色有些不怡。
藺承佑上回壓根沒正眼看過卷兒梨和葛巾,聽了這話有些意想不到,瞥了眼滕紹的神色,裝模作樣喝道:“放肆,怎麽能把滕娘子和伶人相提並論?滕將軍,滕娘子,小師弟口無遮攔,千萬別往心裡去。”
滕玉意微微一笑,示意絕聖和棄智不必介懷,滕紹拱了拱手:“二位道長也是為了捉妖,又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