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宜和阿芝問藺承佑:“阿兄,陳二娘的故事你聽了,究竟是什麽妖怪偷胎兒?”
藺承佑:“光聽故事可聽不出什麽,阿兄又沒親眼見著那對夫妻的屍首,而且同州離長安不遠,這案子若有詭異之處,早該傳到大理寺來了,照我看,要麽凶徒已經被當地州府抓住了,要麽這傳言有些失真之處。”
阿芝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疑問,歪著腦袋想了想:“那先前輪到許公子說詭事時,他說鄉間有個人一年內撞見了好些妖怪,阿兄為何也說這種事不大會出現?”
藺承佑在竹簽上串上一條新魚,耐著性子回答妹妹:“妖異逢異而生,所圖各不相同。人呢,稟天地陰陽二氣而生,自有乾坤相護,有句話叫‘幽而能明,否極泰來’,一個人再倒霉,也沒有接連撞見妖祟的道理,明白了吧。”
這話傳到下首,有位頭戴金冠的小公子漲紅了臉說:“世子殿下,許某絕沒有說謊,在下說的這個人是我們家鄉的一位親故,那人習過道術,有一年突然遇到好些邪祟,莫名慘死不說,死後連墓穴都被雷劈了,不過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家鄉還能看到那人墳前的半截墓碑呢。”
藺承佑笑道:“許公子誤會了,我不是說你扯謊,只是說這種事極少發生,而且一旦發生,那人自己多半也有問題。或者習練邪術,或者命格不對,行逆天悖理之舉,難免會招致凶厄,再遇上天象異常之年,引來再多邪祟也不奇怪。”
他每說一句,滕玉意背上的汗就多一層。
許公子說的那人,想必也像她一樣借命而生,結果到頭來沒能逃過厄運不說,連墓碑都被雷劈了。
要不要這麽慘……她臉上的笑意幾乎維持不住了,而且聽藺承佑這語氣,顯然對借命之術相當不屑。
她悄悄摸向腕子上的啞鈴,它只需再響一回,藺承佑勢必對她的來歷起疑心,這法術絕非正道,藺承佑又自奉名門正道,她不怕別的,就怕連累替她借命的那個人。
隻恨那日藺承佑幫她擼了半天都沒能擼下來,也不知這鈴鐺還要在她腕子上待多久。
無意間往上一看,就見皇后凝神望著她腕子上的玄音鈴,滕玉意心中一緊,這東西是青雲觀的異寶,莫不是被皇后瞧出什麽了,下意識想垂下袖子,又知道這樣做反而心虛。
藺承佑看了皇后一眼,冷不丁對阿芝和昌宜道:“你們別纏著阿兄說這些了,方才不是說要幫著伯母給書院取名字麽?”
皇后回過了神,滕玉意腕子上的那串金色小鈴鐺莫名眼熟,恍惚在青雲觀的《無極寶鑒》上還是在何處見過,只因時日太久,一時想不起來了。
應該是記錯了,青雲觀的東西怎會跑到滕娘子的腕上,小娘子用鈴鐺做飾物不算罕見,沒準只是相似罷了。
藺承佑這一打岔,她的興趣便轉移到擬名字上去了:“席上小娘子也可以幫著想一想,只要擬出別出心裁的好名字,我有好物相賜。”
眾人精神一振,若能得皇后賜物,該是何等榮耀。
女官把皇后準備的賜物捧出來,第一盤裡是個藥瓶和一根鑲滿瑪瑙珠玉的馬鞭,第二盤是一對天水碧的白玉臂釧,第三等稍次些,然而也極難得,是一匹透骨紗和幾鈿上好的螺子黛。
皇后興致盎然:“能想出頭一等名字的孩子,必定錦心繡口,我除了要把這瓶玉顏丹賞賜她,另有一匹千裡小紅駒相贈。第二和第三檔隻拿來做書院裡的院舍之名,但也各自有賞。孩子們自可隨意,能被選中自是好,沒選中也未必不佳。”
席上嗡嗡作響,那瓶藥竟是玉顏丹,聽說這藥是駐容聖品,怪不得份量壓過了那對白玉臂釧。
滕玉意卻炯炯地望著那根馬鞭,她早就想尋一匹名駒了,岸邊那匹小紅駒漂亮非凡,這下唾手可得了,這等品相的名馬,連程伯都未必能尋來。
淳安郡王隔窗朝岸邊看了看,問太子:“阿麒,那匹小紅駒是你選的?”
藺承佑歎口氣:“是我的。”
太子忍笑搖頭:“堂叔不知道,阿娘為了給書院擬名字,頭幾日就開始選賜物,好不容易擬了幾檔,又嫌玉顏丹不夠新鮮有趣,於是想再添一匹適合女子騎坐的小千裡駒,可宮裡凡是體格小點的名駒,如今都成了昌宜和阿芝的座騎,臨時再買又來不及,碰巧阿大才從宮外搜羅來一匹千裡小紅駒,阿娘就逼著阿大把寶駒獻出來了。”
眾人愈發躍躍欲試,這馬是成王世子親自選的,又被皇后一眼相中,不必說,一定是匹萬裡挑一的好馬。
宮女們把箋紙發到各人案前。
杜庭蘭向來不露圭角,對於爭奪寶物也不大有興趣,靜靜坐了一晌,打算隨便寫個名字呈上去,滕玉意卻在條案下拉了拉她的衣襟。
杜庭蘭疑惑。
滕玉意在她手中寫道:佛。
杜庭蘭:這是何意。
滕玉意補充:皇后禮佛。
杜庭蘭驟然明白過來,阿玉是在提醒她擬什麽名字會討皇后歡喜。
她素來心思敏銳,頓時想到,姨父手握重兵,近日又逢朝內外官員更替,書院即將重開,太子選親看來也不遠了,阿玉應該是有所顧慮,才會有今日這場突如其來的“風疹”,可是看這架勢,阿玉明明想得第一等的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