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的銀絲能削金斷鐵,只要先逃出去,到外頭再割斷脖子上的銀鏈也來得及。
哪知剛縱到窗口,銀霜般的月光乍然變了色,一隻金色的闊大羽翼順著窗口探進來,看上去足有半丈寬,緊接著殷紅的巨爪一勾,徑直抓向彭玉桂的脖子。
彭玉桂慌亂之下射出指尖的銀絲,隻恨銀絲細小,翅膀卻太寬大,相觸的一瞬間,僅削下它的幾片羽毛,巨爪抓過來,脖頸上一陣鑽心般的疼痛。
眼見要血濺三尺,彭玉桂心口一片冰涼,就在這時候,忽覺衣領被人一拽,藺承佑把他拖回了房中,同時右手燃起一道符,飛身拍向那怪物。
“不請自來,想找死麽?”
怪物猶如被火炭灼中,尖嘯著往後退去。
“是金衣公子。”藺承佑迅速在窗前貼上了幾道符,回身囑咐眾人,“此處要對付屍邪,你們趕快隨我去小佛堂。”
又對滕玉意道:“絕聖和棄智馬上就過來,只要你們不出這道門,短時辰內屍邪別想闖進來。”
滕玉意大汗淋漓,盯著藺承佑沒吭聲。
“放心。”藺承佑瞟她一眼,“我答應過的事絕對做到。”
滕玉意這才滿意點頭,蹲到彭玉桂身邊,查看他手中的銀絲。
“他傷得很重。”
彭玉桂頸上鮮血淋漓,正痛苦地喘息,藺承佑從內袖撕下一條,蹲下來壓在彭玉桂的傷口處,又對滕玉意道:“壓著。”
滕玉意剛拿出自己的帕子,看藺承佑已經率先壓好了,隻好將帕子掖回懷裡,接過手重重壓住。
藺承佑騰出了手,從腰間荷包取出一粒藥丸試圖塞入彭玉桂的口中。
彭玉桂臉色已是慘白如紙,小心翼翼躲開那粒藥丸,苦笑道:“我剛才沒想傷人,只是想逃走,不過世子說得沒錯,我的所作所為已經背離了初衷,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死有余辜,世子不必救我。”
藺承佑卡住彭玉桂的下頜,二話不說將藥丸塞入他口中,隨後收走彭玉桂手中的銀絲,起身道:“我隻負責查案,不負責評斷你是善是惡。命留著,一切都有回轉的余地。”
作者有話要說:冷淘:唐人夏天很愛吃的一種冷面。
第41章
說完這話,藺承佑起身朝窗外擲出一物,伴隨著長長的尖嘯聲,那東西徑直躥到了半空中,很快廊道裡腳步聲響起,絕聖和棄智趕來了。
兩人顯然早有準備,絕聖懷裡抱著藺承佑的箭囊,棄智肩上掛著藺承佑那把金燦燦的長弓,到了門口齊聲道:“師兄!”
藺承佑將箭囊斜掛在背後,又從棄智手中接過長弓,末了看了彭玉桂和滕玉意一眼,對絕聖道:“好好照管此處,凶手受了重傷,別讓他死了。”
接著對棄智說:“把嚴司直他們領到小佛堂去。趁屍邪還未來,我先去追殺金衣公子。”
說罷躍上窗台,雙臂一展,如白鶴般縱出窗外。
棄智愣了愣,高聲對嚴司直等人說:“快隨貧道走。”
人一走,屋子裡立刻恢復寂靜,絕聖怔忪片刻,跑過來察看彭玉桂的傷情。
滕玉意唯恐壓不住傷口,手上一直不敢松勁,好在壓著壓著,那血流得緩了,而且許是吃了藥丸的緣故,彭玉桂的臉色也稍稍亮堂了些。
“是被金衣公子傷的麽。”絕聖隻知賀明生是凶手,卻並不清楚來龍去脈,看賀明生性命垂危,難免覺得驚訝。
滕玉意正要答話,外頭的聲息卻驟然雜亂起來,先是無數小孩子在廊道裡奔跑戲耍,接著又傳來女子們的鶯聲燕語。樓裡絕不會一下子冒出這麽多人,那是什麽東西滕玉意心知肚明。
絕聖噓聲道:“別理會,不過是些煞魅,道行並不高明,門上有師兄畫的符籙,它們闖不進來的。”
滕玉意松了口氣,卻又開始擔心程伯和霍丘的安危,先前為了引彭玉桂上鉤,她扮成卷兒梨待在這邊廂房,而程伯和霍丘,則一直伴著卷兒梨守在對面屋裡。
程伯和霍丘此刻一定也擔心著她,萬一屍邪利用這一點設陷阱,不知他們能不能應對。
她對絕聖道:“程伯和霍丘在對屋,我怕屍邪用這個做文章,得盡快給他們送個話。”
絕聖拍拍胸脯:“王公子放心吧,師兄早就想到這點了,待會棄智回來,就會去對面屋裡守著卷兒梨,你要是還不放心,等棄智來了,我去把程伯和霍大哥接過來。”
“那就好說了。”滕玉意凝神聽去,那些煞魅果真隻敢在廊道裡撒野,想必只要不開門,妖魔鬼怪就闖不進去,程伯是個胸有韜略之人,一定早就覺察出了這一點。
她定了定神,回眸看向彭玉桂,他咬牙流汗,顯然正默默忍耐傷口的疼痛。
她凝視著彭玉桂空著的右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種雨絲般的暗器她只見過兩回,一次是前世遇害前,她親眼看到那個黑袍男子用這暗器殺害了端福,另一次就是在彭玉桂手中了。
可惜沒等她仔細察看,暗器就被藺承佑收走了。
她想了想,低頭從腰間蹀躞帶裡取下一個小小漆盒,溫聲對彭玉桂道:“我這有些上好的胡藥,頗能止痛,這就給你用上吧,多少能舒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