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舒了口氣,滕玉意催杜夫人和杜庭蘭歇息:“姨母,阿姐,你們先睡,我一個人等消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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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承佑一行在門前下了馬,把馬鞭扔給侍從,徑直回了飛逸閣。
顧憲邊走邊與淳安郡王說話,無意間一轉頭,就見藺承佑仍若有所思擺弄手裡的小荷包。
“女鬼都被你收進荷包了,還有什麽不對勁麽?”
藺承佑:“我怎麽覺得,這鬼像是被憑空投在此處的。”
顧憲哦了一聲:“何謂‘憑空’?”
藺承佑把荷包往懷裡一塞:“這鬼凶厲無比,死前必定懷著極大的怨念,它不似尋常遊魂,飄蕩到此處總要有個緣故,可剛才我問它從何而來、為何在此作祟,它竟一概不知,像是被人抽掉了幾魄,存心引到此處似的……”
淳安郡王詫異道:“存心如此?那人目的是什麽?”
三人默了一下,指不定是奔著車裡的那些女眷來的,一邊是彭震的妻女,另一車是李光遠的妻女,這二人……
一個在雄踞一方的強蕃,另一個是頗蒙聖寵的新貴,京中有人因為嫉妒而生事,倒也不奇怪。
淳安郡王思量著說:“還好車裡都是將門之女,膽子不算小,若是一下子嚇得神志失常,那可就麻煩了。”
顧憲想了想:“說起車裡的女眷,那位李娘子當真沉穩聰慧,當時承佑一到就問出了何事,大多數女眷都嚇得口齒不清了,只有她還能勉強說清來龍去脈。說起來也夠險的,女鬼回來撲襲李娘子時,還好承佑帶著一根能長能短的法器,否則也不能及時把人救下。”
剩下的話不必說,今晚只有承佑一個人會道術,為了救人勢必要追出去,在外耽擱久了,不但對李娘子名聲有損,承佑也麻煩。
這時院子裡有位管事迎過來說:“郡王殿下總算回來了,先前小人出去布置宵夜,回來房裡就多了些香囊、團扇、香餅、詩箋……看著像女子之物,不知該如何處置?”
顧憲訝道:“該不是對王爺示愛吧?”
管事垂首表示默認。
顧憲笑起來:“沒想到長安娘子跟我們南詔國的女孩一般直率大膽。承佑,你房裡該不會也堆著一大堆吧。”
藺承佑正要接話,管事又說:“國子監的杜博士有事求見,殿下見還是不見?”
淳安郡王一怔,若非急事,也不會這麽晚來拜謁。他點點頭說:“快請杜博士進來。”
顧憲便自行回廂房了,藺承佑原本也要回房,想了想,忽又負手跟上淳安郡王。
淳安郡王奇道:“你不回房歇息麽?”
藺承佑隨他進了房間,徑直在一旁榻上撩袍坐下,笑道:“我餓了,到皇叔這討點宵夜吃。”
不一會杜裕知隨下人進來,簡單寒暄幾句,就直率地稟明了來意。
淳安郡王驚詫莫名,然而沉下心來一想,杜裕知一向是京中最正直最有傲骨的文臣,若非急等著救命,絕不至於厚著臉皮深夜過來討浴湯。
他震驚片刻,咳嗽兩聲道:“既是為了救人,杜公不必覺得難為情,我正要沐浴焚香,杜公在此稍候片刻就是。”
杜裕知自是感激不盡。
淳安郡王一走,房裡就只剩藺承佑和杜裕知了。
杜裕知拘謹地飲了一口茶,不經意一抬頭,就見藺承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杜裕知早知道藺承佑頑劣不羈,當即戒備地掃了他好兩眼,確定他不像要刁難自己的樣子,這才重新坐直身子。
可就在這時候,藺承佑冷不防開了腔:“敢問杜公,貴府那位老媼的親戚是突發急病麽?”
杜裕知茫然思索起來,來時還未聽說有此事,直到晚間妻子才突然令人傳話,嗯,應該是突發急病沒錯。
“回世子的話,正是急病發作。”
藺承佑:“頭一回聽說用浴湯做藥引,可知是哪位醫工下的方子?”
杜裕知搖頭:“這……杜某也不知,隻知急需藥引救命。”
藺承佑笑了笑,沒再接著往下問。
杜裕知暗松了口氣,就聽耳房門響,淳安郡王像是怕杜裕知久等,很快就沐浴完出來了,將手中的水囊遞給杜裕知,正色道:“也不知夠不夠,我令人在浴斛守著,若是不夠,杜公隻管令人傳話。”
杜裕知肅容接過浴湯,千恩萬謝告辭了。
這時管事領人送宵夜,淳安郡王讓管事去鄰房邀顧憲,又對藺承佑說:“你不是早說餓了,這會倒不見你動了。”
藺承佑把茶盞擱回案幾,笑道:“不成了,我才想起還有點事要交代阿芝身邊的人,還得出去一趟,皇叔你們吃吧,不必等我,我回來就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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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玉意在房裡等了一陣,遲遲不見姨父派人回話,乾脆坐在桌前,從鏤空牙筒裡取出一根牙箸,蘸了水寫寫畫畫。
杜庭蘭在鏡台前卸了簪環,走過來一瞧:“在寫什麽?”
滕玉意若有所思把那個“三”字抹去,托腮歎道:“今日見了李淮固,我倒想起不少小時候的事。”
杜庭蘭一向心細如發,也思忖著坐下:“我記得李淮固小時候靦腆多了,今日看她說話,倒是比從前沉穩不少,聽說她阿爺如今也是一方要員,想來這幾年沒少在阿爺身邊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