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想了想,想來彭震為此已經籌謀多年了,所以前世長安才會突然冒出那麽多會邪術的逆黨,好在她已經把此事告知了阿爺,接下來阿爺總不至於毫無準備。
除此之外,她也記得,前世聖人不但身體無恙,還親自指揮了平叛之征,可見彭震的詭計最終沒能得逞。
她正要說話,眼前忽然又閃現了一幕。
那一回因為藺承佑封了她的小涯劍,害她做了一個極為深長的噩夢,夢裡她不但又一次經歷了自己死前的種種,還夢見了死後三年發生的事。
記得她的遊魂在阿爺的祭廟裡遊蕩,見到不少前來打掃的太監,太監們閑聊之際,突然有人跑進來報信,說藺承佑在鄜坊府與吐蕃對峙的時候,不慎被細作射了暗箭,藺承佑雖當場捉住了那細作,但箭上抹了劇毒,毒性很快就發作了,藺承佑心知自己活不成了,叮囑屬下別將此事告訴清虛子道長。
結果消息還是傳到了長安,成王和清虛子心急如焚,連夜趕往鄜坊去了……
想到此處,滕玉意心口急跳了幾下,後面的事她無從得知,因為她很快就被一個老邁的聲音叫醒了。
也不知藺承佑後來究竟如何了,她本以為這只是個夢,畢竟她生前並未經歷過這一切,而且她想不通京中會有誰恨藺承佑恨到要取他的性命。可現在想來,廟裡的那一幕會不會預示著什麽?
按照時日推算,三年後恰是聖人將要發作之時,地點又在路途遙遠的鄜坊,成王夫婦和清虛子道長為了救藺承佑,勢必會離開長安,
倘或藺承佑有個好歹,成王和清虛子能不能及時趕來合陣都難說。如此一來,聖人體內的煞氣必然會衝撞神智。
君主一倒,朝廷必受震蕩。
她忙把這個夢告訴了阿爺。
“朝廷已經順利平叛,彭震一黨被剿滅殆盡,朔方軍順利擊退了吐蕃大軍,藺承佑成功解救了鄜坊之圍,四方捷報頻傳,結果突然有人暗算了藺承佑,若是這時候聖人發作,成王和道長未必能趕回來。”
滕紹果然大驚。
“會不會是吐蕃派來的細作?”“我在夢裡隻隱約聽說那細作在藺承佑軍中待了不少時日,細作暗算藺承佑的時候,好像誰也沒有防備。”
滕紹心裡掀起了澎湃的巨浪,一個小小兵士突然暗算主帥,幕後必定有人主使。
暗算了藺承佑,也就能順理成章把成王和清虛子從長安調出來。
這的確是一石三鳥之計。如果女兒的這個夢是真,那麽除了彭震,朝中很有可能還有人想謀逆。
彭震在明,而那人在暗。
滕紹反覆思量,來回踱步,即便他此刻已經完全相信了女兒的話,也需要時間來捋清思緒。
“成王那邊,阿爺馬上會派人去提醒,成王是個謹慎人,知道後定會全力防備。”滕紹道。
滕玉意松了口氣。
“成王一得到消息,朝廷也會有所準備。不過現在只知道彭震有反心,幕後的另一個人,阿爺會盡快著手去查。”
滕玉意忙說:“那人不動聲色布下這樣一個局,無論城府和謀略都讓人刮目相看,阿爺你——”
“阿爺心裡有數。”滕紹欣慰地看著女兒,不知不覺間,女兒的個頭都快到他肩膀了,父女倆明明說了一整晚夢裡的刀光劍影,他這個做父親的卻覺得空前踏實。
他把那幅畫卷起來:“不早了,先回房睡。你說的這些事很重要,今晚先讓阿爺好好想一想。”
父女間的這一番談話,持續了兩個時辰,等到滕玉意回到自己的小院,時辰已近深夜了。
奇怪的是滕玉意絲毫不覺得疲累,心中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有了去處,阿爺堅毅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個暗夜獨行的幽魅,她腦中的弦不用時時繃得緊緊的,至少不用連夢裡都在擔心被人刺殺。
她心房充沛,思緒寧靜,這一覺睡下去,前所未有地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鼻尖上的一陣輕癢把她弄醒了。
“快起床,你這條小懶蟲子。”耳邊傳來阿姐含笑的聲音。
滕玉意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是一雙明淨溫柔的眸子。
她懶洋洋翻了個身:“阿姐你別吵,讓我再睡一會。”
“還睡,小道長來了。”杜庭蘭把妹妹從被子裡撈出來。
滕玉意睡意頓消,趕忙下床梳洗。
絕聖和棄智在花園裡等滕玉意,看到滕玉意和杜庭蘭過來,高興地說:“滕娘子,杜娘子。”
滕玉意笑得合不攏嘴:“哎呀,我睡遲了,勞你們久等了。程伯已經備好早膳了,我們先去用早膳吧。”
這是雙方昨日就說好的,絕聖和棄智喜滋滋地點頭,滕娘子也不知有什麽高興事,看著神清氣爽的,他們把懷中的漆盒遞給滕玉意:“這是給滕娘子的。”
第59章
滕玉意訝笑:“給我的?”
打開漆盒,面前騰起一片熱乎乎的白氣,匣子裡滿滿當當的,裝的全是圓滾滾的點心,點心裡似乎摻了草汁,麵團透著淡淡的緗色,可惜團子們的形狀搓得有點凌亂,不是太癟就是太鼓。
棄智有點不好意思:“這是我們觀裡的三清糕,我和絕聖一大早起來做的,麵團揉得不夠好,但味道很不賴的。杜娘子,這盒是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