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晰回避著他的眼神。
她發現在不與他對視之後,話再出口,變得容易了很多。
“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只是……”她頓了頓,找到一個也許並不太合適的形容,“和你一樣樂在其中而已。”
“至於其他的,我沒有想過,也不願意去想,如果你接受,我們可以繼續維持這種關系。”
夏晰終於說完了,這才去看男人的表情。
燈光將陸冕的臉一分為二,明暗交接的線條縱貫他高挺的鼻梁,將他的眼眸埋藏於陰影。
此刻他看上去很沉靜。
跟她想的不一樣,沒有失望,也沒有憤怒,他面色溫和,看上去很沉靜。
“果然。”他靜默了良久,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
夏晰聽來不解,緩聲反問了一遍:“果然?”
“這麽順利,這麽好的夢,”陸冕心平氣和地說著,唇角浮動了淡淡的笑,“果然不是真的。”
他在她的注視下站立起身。
陸冕離開的腳步輕輕的,關門的動作也很輕,鎖舌微弱地“哢噠”一下,就再沒了多余的聲音。
他走後,夏晰獨自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對那扇門望著,望著。
在說出那些話之前,她能預見這個結果,陸冕不接受很正常,也許從此他還會對她徹底死心,那不失為是一件好事。
她心裡這麽想,一雙隻穿了襪子的腳已然落了地,“咚咚”踏過地板,直到門前。
夏晰扳動把手之前,為自己的舉動莫名了幾秒,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又在想什麽。
而開了門,看到外面早已空無一人時,她更加想嘲笑自己了。
夏晰退回屋子裡,把門重新合上。
她慢慢地穿起拖鞋,要往臥室走,視訊門鈴響起來的時候,她停在原地,有一小會兒沒反應過來。
“叮咚”,“叮咚”……那聲音響了好幾遍,夏晰一點一點回過頭,疑惑地看出現在屏幕中央的臉。
他又回來了。
更確切地說,是沒有走。
陸冕沒有走,站在樓下,對著監控鏡頭,依舊是那張溫和的面孔。
“幫我開一下電梯,好嗎?”
夏晰像做夢一樣地看著這個人從門外進來。
“剛才忘記拿上來了。”他手中多了一樣東西,“我給你帶了這個。”
那是隻不小的陶土花盆,需要由他雙手捧住,裡面扡插著一株被修剪過的樹枝。
看得她一陣愣神。
原來,他剛才下樓並不是要離開,而是為了去拿這個。
那樹枝光禿禿的,為了存活,摘盡了葉子,隻保留了幾顆芽苞。
但夏晰不會認不出來,它是從一棵梧桐樹上折下的枝乾。
“你去了寧市嗎?”她愣怔著問。
這樣的梧桐,在寧市的道路上隨處可見,而囿於氣候不盡相同,紀城少有這個品種。
“嗯,”陸冕回答,“有事回去了一趟,順手在家門前折的。”
夏晰意識到他所說的“家門前”,是從前的那棟別墅,那院子外的道路旁就種了兩排梧桐。
她也小聲地“嗯”了一聲。
原來如此。
他剛才並不是要離開。
他們一起把這座別致的盆栽安頓在了陽台上,陸冕給花盆的土壤裡淋了些清水,關上飄著微雨的窗。
“它還沒生根,現在有點脆弱,要注意小心呵護。”
陸冕細致地交待了注意事項,夏晰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對園藝有研究的。
他柔聲對著她道:“要是怕麻煩,就叫我過來。”
這句話讓夏晰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蹲在花盆前沒吭聲,彎彎的眼睛隻盯著這枝醜醜的,可憐的枝芽。
陸冕好像領悟到了什麽,問道:“這樣說,是不是讓你覺得,我在算計你?”
夏晰搖頭,笑容沒有停止,陸冕初時還為這緣由不清的笑略加困擾,不過很快就釋然不究了。
他朝她靠過去,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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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晰姐,這裡,這裡,都要簽字。”保姆車回程的路上,小助理簡單說明了合同內容,用筆勾出要點。
正要遞出文件,肩上忽地一沉,身邊的人倚住了自己,沉沉入了眠。
“唔……”小助理側過頭,只能看到一把烏茸茸的頭髮,她再仰臉,從後視鏡裡看到,夏晰閉著眼睛,表情放松,睡得正香。
小助理略帶困惑地放下了手裡的文件。
夏晰持續這個情況已經有了陣日子,最近她好像一直都處於缺覺的狀態。
拍戲的時候還看不出來,鏡頭前總是精神奕奕的,可一有空,她就要鑽進車裡補眠。
“姐姐最近怎麽了?”小助理犯起了嘀咕,擔憂之下,小心地抬手摸過去,“不會是生病了?”
在接觸到那額頭的前一秒,她忽然張了張嘴。
“……”她看到了什麽?
夏晰的領口算不得低,她應該很注意地遮掩過了。
但並肩坐著,姿勢又這樣親密,從小助理的角度無意間一瞟,她衣領下的風光幾乎一覽無余。
星星點點的瘢痕在鎖骨下的位置交錯,至於那是什麽,小助理年紀輕,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
“晰姐生病了嗎?”後排的交流戛然而止,寂靜了許久,司機不免出言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