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仲華笑得十分和藹,往日的嚴肅在此刻完全化成了一灘柔水,“哦好,冉冉,明天記得來家裡吃飯哈。”
被廉晟牽著走了幾步的女生依舊回眸看著她,聽到他的話格外爽朗地比了一個“ok”的手勢,朝氣地大喊道:
“好的爸爸!”
望著那一對並肩離開的背影,廉仲華欣慰地短歎一聲,雙手搭在欄杆上遲遲沒有收回目光。
徐劍英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側,瞧見他臉上的表情,難得調侃道。
“笑啊,看你這表情,這兒媳婦喜歡得要死吧。”
“那可不。”
廉仲華坦然地承認,眼眸彎彎。
“哎,突然就理解為啥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女兒了。女兒好啊,簡直就是小棉襖,你看那一口一個‘爸爸’‘爸爸’的叫著,聽著這心口都要化了,多幸福啊。哪像我們家那臭小子,沉默寡言的。”
“哪有你這麽說的,都是看人的。”
徐劍英無語地瞥了他一眼,“那是冉冉教的好,性格開朗。”
兩人一道離開,廉仲華似是想起了什麽,轉而問,“你家兒媳不這樣嗎?”
徐劍英:“我們家兒子不愛說話,兒媳也本本分分的,做什麽都安安靜靜的。不過他媽喜歡著,我瞧著也不好說什麽。”
說到最後,他略微有些豔羨的目光落在旁人的身上,“做兒媳,還是冉冉那樣的好。家裡熱熱鬧鬧的,看著也開心。”
一提到黎冉,廉仲華跟被人誇了自家女兒一般驕傲地抬了抬下巴,
“是吧,我家冉冉絕對沒得挑,這是福氣,羨慕不來。哎呀,下次得拎幾瓶好酒找黎謙去喝了,這女兒培養得沒話說。”
面對他話語裡的得瑟和炫耀,徐劍英輕嗤了一聲。但總歸是羨慕的,他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
休假的這一個月,黎冉無非是開心的。雖說這樣的機會到來的緣由著實有些沉重,但這不妨礙她依舊高興的心理。
生活要過去,如果一直停留在原地,人又該怎麽前進。人生短短就那麽幾十年,何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廉晟的話是比以前少,這一點黎冉從細枝末節中已經體會到了。看著正在擦拭餐桌的男人,黎冉趴在沙發上不禁有些悵然。
鄭和臨和黃述的事情對他的打擊還是不小,雖然明面上他看起來一點事情也沒有,但即便偽裝得再好,也照樣逃不過醫生和她的眼睛。
日子就這樣過了幾天,又到了黎冉被痛經折磨的日子。
這一次,廉晟一直記著她經期的日子,早在一周前盯著她各項飲食,不給吃冰的涼的辣的,連晚上睡覺也不準熬夜,一到時間準時抱回床上,強製睡覺。
黎冉雖然開心廉晟能夠一直待在家裡,但這偏軍事化的管理,她就瑞思拜了。
雖然做了很多預防準備,但還是免不過痛經。那天晚上,黎冉趴在床上,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忍痛忍得眼淚都快憋出來了。
廉晟看在眼裡,只能一把將人攬了過來,用自己溫熱的身軀去暖和她略微有些發抖的身板,
“怎麽還這麽痛?”
黎冉無力地扯了扯嘴角,“廉晟,你陪我說說話吧,我睡不著,可是睡不著我的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痛覺上。你說說話,分散下我的注意力。”
廉晟垂下眼瞼,看著女生蒼白的側臉,嗓音低柔:
“想說什麽?”
黎冉在他懷裡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說你最不想說的事。”
女生的聲音異常虛弱,但在說明字眼的時候卻又莫名態度堅定。
“我知道你不想談那些事,但是如果你把所有事都憋在心裡,時間雖會撫平一切,但會永遠塵封在你心裡不斷堆積,直到你喘不過氣。”
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似在忍耐疼痛,秀眉蹙在一起:
“廉晟,你說吧。在我面前,你不必要當那個永遠恪盡職守,堅強不屈的少校,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有苦有笑,和我一樣。”
廉晟輕輕拍著她背的手頓了一下,女生的話語輕飄飄的,卻帶著十足的直接,毅然決然地挑破他一直以來的隱藏。
她說得那般雲淡風輕,竟叫他一時生不出一點反駁的心思。
“我沒什麽事,真的。”
說話的時候,廉晟摸了摸她的腦袋,耐心道:“真的,和臨和黃述的事情雖然第一時間確實讓人難以接受,但是我們接觸這份工作前,早就心裡有了一定的認知。”
“每一次出任務,都會寫遺書,那種感覺就像是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又何嘗會接受不了?”
他只是憤怒高層隱瞞情報導致這次不必要的犧牲,更無法接受他們奉獻想要守護的國家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報”他們。黃述在天之靈,又會如何甘心?
“遺書?”
黎冉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她在廉晟的懷裡抬起頭來,棕色的眼睛鋥亮鋥亮的,
“你都會寫些什麽?”
廉晟挑眉,“你想知道?”
黎冉愣了一下,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遺書,顧名思義,一旦拿到那封信,眼前這個抱著她睡覺的男人便不複存在,就像如今的黃述一樣。只要一想到是這樣的結局,黎冉對那封信的厭惡大於好奇,根本不會想要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