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序是從靠前門的第一個同學開始說的,小巧的女生站了起來,有些害羞地低著頭,軟聲道:
“我想當設計師,創立自己的品牌,像White Siren的設計師施金彤一樣。”
大概是第一位同學,許露陽站在教室後邊帶頭鼓掌給了點氣氛,一時間班裡的女生都激動了些。
因為white siren是近幾年眾所周知的輕奢品牌,小眾又充滿獨特的魅力,非常受當代年輕女性的喜歡。此夢想一聽就充滿了志氣,怎麽說也是給這節班會開了個好頭。
第二個同學站起來的時候下意識回眸看了眼站在最後的許露陽,笑得十分可愛,
“我想當老師,成為像許老師一樣溫柔又受學生愛戴的老師,很有成就感!”
“好!”不知是誰喊了聲,整個班都開始鼓掌。
許露陽被捧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抬抬手讓他們安靜下來,而後有些調侃語氣地望著那個女生,“當老師可沒那麽容易,管不完的學生,上不完的課,你確定嗎?”
女生沒有被這些話給退縮,反而是頗有底氣地抬了抬下巴。
“但是有寒暑假啊!”
話落,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是限定於這個年紀單純又輕揚的笑容。
大概是話題的輕松和開場的愜意,班級的氛圍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和諧溫馨起來。
為什麽想當老師?
這個問題,在高三選擇志願前,鄭和臨認真地問過她。
當時的她回答:“因為我覺得只要看到他們,就會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那樣青春活力,那樣充滿信心和希望,就感覺自己從未輸給時間。”
現在,看著眼前這幫勇於說出自己的夢想,說出自己對未來的希冀和期望的少年們,她的內心一直被溫暖所包圍和感動。
他們互相爭辯,對別人的夢想給予支持或者是朋友間友好的調侃。笑容落在他們的臉上,不是埋頭苦讀的疲憊,更適合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聽了大半個班級,輪到了班裡陽光又開朗的男生。
他的人緣很好,只是剛剛站起來,幾乎是全班的男生都在那營造氣氛,將熱情推到頂峰。
男生的身形很高,套著寬松的校服,隨著窗戶吹來的微風輕輕飄揚,正是十八歲最招人心動的年紀。
男生驕傲地抬起下巴,身姿筆挺昂揚,大聲道:
“我要考軍校!”
許露陽一愣,目光緊緊鎖定住那個倒數第二排的男生,輕聲道:
“為什麽?”
彼時,熱風鼓舞,那身白色的夏季校服隨著他輕晃的動作硬是穿出了一股張揚不羈地痞帥。
聽到那一句詢問,他側過身,絲毫不畏懼周圍的注視,笑得恣意又瀟灑。像是望著操場上飄揚的五星紅旗所在的方向,堅定不移道:
“我要成為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
【我要成為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
許露陽一怔,耳邊一並響起的是數年前她站在走廊上聽到的聲音。
“保家衛國,鎮守一方!”
【保家衛國,鎮守一方!】
慷慨正義,每一個字都帶著年少輕狂的無畏,隨著那一抹笑隱沒在鼓舞人心的掌聲之中,深深擊打著她看似堅硬的保護盾。
心盾毫無征兆地碎裂,鎖在記憶深處裡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年與眼前的男生重合在了一起,舉手投足都彰顯著曾經的風采與自信,那般熟悉又那般陌生。
許露陽的鼻尖一酸,視線漫上霧氣,繚繞著水汽氤氳模糊了眼前的場景。眼眶的溫熱根本抵擋不住,隨著腦海中交錯浮現的畫面漸漸變得破碎不堪。
誰能想到曾經那個驕傲不羈的少年,此刻正安靜無聲地躺在醫院的病房裡。他閉上眼的最後一刻,身上還穿著那身浴血的軍裝。
迷彩綠沉穩,鮮紅卻刺眼。
這是他的夢想,所以在所不辭,即便面對死亡也從未有過退縮的念頭。
但是她…真的好想他。
想看他再次穿上軍裝英姿颯爽,想看他單純可愛的笑容,想聽他…一如即往地喊她“陽陽”。
那一天午後,當學生們想要從老師那邊獲得支持的目光時,卻發現一回頭看到的是她雙眼通紅,哭得泣不成聲的模樣。
大家驚慌失措地紛紛上前,面對這位始終保持理性從容不迫的老師此刻失了常態的形象手足無措。
紙巾遞出,卻止不住那不斷流出的淚水,更無法愈合心中長久的傷痕。
——
從早上的婚禮到下午的班會,一天下來許露陽已經累到極致。許是被學生安慰了許久,到醫院的時候她的心情已經恢復了過往的平靜。
和值班的護士打了面照,許露陽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去的時候順手關上。病房一直都是如此安靜,尤其是沒有人來看望的時候更然。
她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床鋪,而是把包放在了茶幾上,彎腰把今日從婚禮上拿來的喜糖和請帖擺了出來。
每每看到這洋溢著幸福的裝扮,許露陽內心都是一陣五味陳雜。就像此刻,她望著那粉色與紅色交替的封面,腦海裡幻想的卻是原本她也會擁有的時光。
擁有一本結婚證,穿上婚紗擁有一場平凡的婚禮,和他像一對普通的夫妻一樣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任務,將她所有的美夢都打碎,只剩下如今這永無止境的等待和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