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滁突然看他問:“可有問那些下人,今早去接人的時候,她鬧了沒?”
“沒呢。”田喜道:“聽人說夫人甚是配合,一路上安安靜靜的,面上也並無不悅之色。”
晉滁那眉眼就舒展開來。
他立在廊下望著廂房處好長時間,而後低聲囑咐道:“多淘些新鮮的小玩意來,越稀奇越好,送她屋裡的架子上擺著。她最喜歡這些。”
田喜連連應是。
“另外……”他望向庭院整齊鋪砌的青石磚,轉而吩咐:“讓人將磚石都起開,單獨開辟一空地來,給她栽花種草藥。”
田喜先是詫異的朝地面望了眼,而後反應過來匆忙應下。
“讓她歇著吧,前些時日她怕是多不得安寢的。”
說完他最後望了眼廂房門的方向,而後轉身離去。
夜裡,秋雨仍未停歇,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將天地間暈染的一片潮濕。
晉滁本是最厭這下雨天,可今夜卻是例外。
透過半抬的窗屜,他倚窗而坐,隔著綿連的雨幕,遙望西廂房的方向,看那格子窗裡透出的溫暖昏黃的光,覺得這細密的冷雨都似讓人心頭熨帖起來。
他坐在窗邊失神的望了許久。
望著那窗紙上隱約透出的綽約剪影,他雙眸迷離,恍惚,胸口處不由鼓脹起來。
好似終年的缺憾處被填滿,卻又好似還差些什麽。
林苑這夜也坐在窗前許久。
她沒有開窗,只是獨自枯坐著,望著桌上的那盆榆葉梅出神。
她在想這十年,在想從前的日子,也在想她這光怪陸離的一生。
從前她總以為她的命運可以掌握在手中,她可以掙脫時代給予她的枷鎖,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可如今她卻茫然了,曾經堅定的信念甚至開始出現動搖。
至如今,她還能再掌控自己的命運嗎?
林苑突然可悲的發現,在她自問的時候,她的心底深處竟閃過了些許膽怯。
若在從前,她定會義無反顧的說是,可如今,她卻產生了退意。
她猛地攥了拳,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肉裡。
她不敢置信,她的信念竟被摧毀至這般地步!
是因為沒了信心?怕熬不過這十年?
還是覺得與其對抗的傷痕累累,倒不如妥協下來,接受旁人對她命運的挾裹?
她不知道。
林苑痛苦的閉了眼。
晉滁是想熬她,猶如熬鷹。
妄圖用時間將她給熬乖順了,徹底變成他所期望的模樣。
時間是個可怕的存在。
她也不敢想象,會不會真有那麽一日,她會徹底妥協認命,變成了他人手裡隨意揉捏的模樣。如同沒有型的泥巴,任人如何捏造,她就變成如何形狀。
那,她還是她嗎?
不是了。她苦笑。
那樣的她,不過是具擁有心跳的軀殼罷了。
大概是為了給她適應時間,這些時日晉滁並未主動來見她。
林苑時常見的人反倒是田喜。
他每日都要過來幾趟,不是送來些珍奇玩意,就是給他主子當個傳聲筒,傳些話來。
她屋裡博古架上的玩意與日俱增。有價值不菲的擺件,也有市井裡略微稀罕的小玩意。
她有時候會看上一眼,有時候也會去把玩一會。
可多半時候都是自顧自的乾坐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後來一日田喜突然讓人抬進來一箱子書來。
那熟悉的沉木箱子乍一入眼簾,林苑就猛地起了身,發顫的雙眸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箱子是她的陪嫁,她如何不認得。
符家,這箱子竟是從符家搬來的。
自家破人亡起,她就再沒見過家中的任何一物,如今猝不及防見了她陪嫁的沉木箱子,見了這些她從前時常翻閱的書籍,頓時腦中就浮現曾經家和人在的一幕幕,整個人就腦袋轟了一下,淚水不受控的就落了下。
見她瞬間淚如雨下,田喜忙垂了眼不再去看。
“殿下知這些書都是您從前最愛的,遂特意讓奴才給您送來。”
林苑顫手撫著箱子,流著淚說不出話來。
田喜隻慶幸他們太子爺沒親自過來,否則若親眼瞧見了這幕,那只怕砸箱子焚書那都是輕的了。
那太子爺跟這位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只怕又要降到了極點。
“殿下說了,日後在這處您隨意些便成。若覺得無聊了,便就出府去逛逛,若不想出去,就可以養養花種種草什麽的,都成。”
說著田喜就走到窗前,將那窗屜打開了些,指著外頭齊整的空地道:“您看,咱家殿下特意囑咐的,讓人給您單獨開辟出的一塊空地來。您可以隨意種些什麽,需要什麽種子,隻管跟奴才提聲,奴才如何都能給您找來。”
秋風吹來,帶了些外頭的泥土氣息,讓人的情緒於紛亂中緩和了些。
林苑這會多少緩了過來。擦淨淚後,就往窗外的方向看了過去,果不其然見了一塊籬笆圍成的空地來。
想起近些時日外頭乒乒乓乓的聲響,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下人在起磚石,整飭了塊園子。
“那……請替我謝謝殿下吧。”
田喜立在那躬著身,恭謹笑道:“奴才覺得倒不必了。您今夜,可以親口跟殿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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