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盛正立那,解釋也不是,乾聽著也不是時,院外傳來些嘈雜的腳步聲。
他精神一震,趕忙出去查看,待見來人,不免就長松了口氣。
雖說他父親未至,可好歹他母親過來了,還帶著他兩個弟弟以及高氏、盧氏、楊氏一道過來了。
陶氏帶著幾個兒子兒媳一入院,就見了那立在高階上,捏著蘭花指官腔官調的斥罵奴才的公公。
田喜一見來人,瞬間堆了笑臉,上前道了聲安。
“當家太太,您怎過來了?都這天色了。”說著他抬眼望了下天,而後又殷切道:“還勞煩您且先在這等會,咱家得去回稟了良娣娘娘,看她是否要歇下。”
陶氏強顏歡笑道了聲是。
田喜扭頭回屋,然後就見了正扶著裡屋門框,失神往屋外方向怔怔望著的人。
見此情形,他便知不必再多嘴問了,直接又掀了門簾出去,請了陶氏幾人進來。
陶氏死攥著周媽的胳膊,顫巍的進了屋。
打去年大病了一場後,她的身體就大不如從前了。
從院子到屋裡的這段路,她走的費力,有體力上的不支,也有精神上的壓力。
在進了屋,看見那立在屋裡,那宛若雕塑的羸弱身影時,陶氏幾乎瞬息卸了力,癱了下身體。
周媽幾人慌忙的扶起她。
陶氏強撐著精神看向前方,說不出話來,只是眼淚不住的流。
時隔一年,母女倆人再見,各種情緒在彼此心裡翻湧。
陶氏看向她的女兒。她的骨肉至親,再熟悉不過的人,如今卻好似隔了層紗,眉宇間的清淡疏遠,無不在昭示著,母女之間再也回不去當初的溫情。
林苑也看向她的母親。她覺得她應該是酸澀的,委屈的,應該是淚流滿面的。可她的兩目始終卻是空洞的,便是過堂風吹過,也刮不下半滴淚來。
或許是她的淚早就流幹了。
流乾在了那年的家破人亡中,那年的生離死別中,在與家族的遺棄中,在與晉滁的博弈中,還有在那一次次被打壓的磋磨中。
如今至親相見,她心底除了掠過淡淡的苦味,竟再品不出還有什麽感受。
她的目光從屋裡其他幾位親人的面上慢慢掠過。
幾位哥哥神色複雜,幾位嫂嫂面色各異。
他們的想法她大概猜得幾分,可再興不起任何深究的念頭。
“扶太太過來跟我說會話吧。”
對著周媽緩聲說過這句,她轉了身去,慢慢走進了裡屋。
陶氏由周媽攙扶過去,而後周媽躬身退出來,仔細闔上了屋門。
田喜在外間招呼著其他人:“坐啊,來三爺還有其他爺,以及幾位奶奶們,都快快請坐。來啊,給幾位主子上茶。”
被單獨點明的林三爺打了個哆嗦。
在田喜皮笑肉不笑的神色裡,幾個人如坐針氈。
屋裡,陶氏與林苑相對無言。
陶氏難掩傷感的看她,幾次想要開口,可滿腹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榻上涼,你……你身子弱,莫要久坐。”
最終陶氏是打破了屋裡的沉默,艱澀的道了句。
林苑落了眸光,細白的手指撫著那有些年頭的編藤榻,半晌方道:“有氈子墊著,不礙事的。再說,也坐不上幾回了。”
“苑姐兒……”
“太太不必多說,我都懂的。”
她抬了眸來,清素的眉眼平靜無波:“當時我那般情況,家裡已經盡力了,太子從中作梗,你們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使不出來。”
陶氏慌得忙往房門處看了眼,壓低聲音急道:“慎言。”
“無礙,田公公知道分寸,他不會窺聽的。”
林苑攏了下身上的鬥篷,平聲道:“所以太太不必覺得自責,我也未嘗對你們有過責怪怨恨之意。反而覺得,府上不摻和進我的事裡,其實是件好事。”
“我落魄未必是件禍事,輝煌其實也未必是件好事。”
她的目光落在陶氏身上。作為一個母親,其實陶氏心中又如何不煎熬。短短一年裡,陶氏的頭髮竟白了半數,老了不下十歲。與她說話的這會功夫,胸悶氣短,撫胸咳了不下三回。
“太太放寬心,好好養著病,其他的莫再多想。”
林苑緩緩別過臉去,目光姻靜的望著屋裡擺件零落的博古架。
“等過幾日我打這離開後,日後應不會再回府了。太太不必多掛念,更不必打聽我信或其他,隻將我當做一門疏遠的親戚就罷。”
這話就意味著,他們之間日後不必再走動了。
陶氏心裡一慟,忍不住就悶咳起來。
隔著眸底強忍的淚光望向對面,只見那攏著繡金線大紅鬥篷的人安靜的坐那,清素空靈,饒是衣裳濃豔的顏色也沒能讓她素白的面龐多幾分色彩來。
陶氏看著她,莫名有種感覺,總覺得好似見了深秋時節枝梢上的最後一朵花。那般的季節,開敗的花,像是正在走向凋零。
從前的苑姐兒也總是安安靜靜的,可那柔靜的眸中卻是蘊含生機;可再看如今的她,仿佛死水般的空洞,讓人望了心驚。
陶氏一慌,忍不住就去握她的手,可待握在手裡,方覺那細手竟比她的手還瘦,還涼。
“怎麽這般瘦了……”
她哽咽著就要慌忙去摸林苑的胳膊,可未及觸到,林苑已抽回了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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