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她繡的嗎?”
聽到小殿下似懷疑的口吻,田喜趕忙保證:“那可不,奴才那時就是伺候娘娘跟小殿下的,是不是娘娘親手繡的,奴才豈會不知?當時正值小殿下的……”田喜猛地打住,饒是知沒旁人在殿中,他也不敢將滿月宴三個字說出口來。這是宮中禁忌,誰人也提不得。
“那會娘娘就將帕子交給奴才,告訴奴才這是繡給小殿下的,說祝小殿下能一生幸運,順遂。”
晉堯的目光陡然怔住,托著手裡的帕子,驀然覺得發沉,發重。
大概是有些話憋在心頭太久,又大概是那林良娣的臨終遺言讓他遲遲沒法吐露出口,讓他始終覺得心頭壓著事遲遲未完成而壓抑的難受,田喜這一刻完全忘了行走宮中第一要素,謹言慎行,忍不住就將林良娣當日的話說了一半出來,“母子連心,娘娘如何能不念著您呢?便是當日那般情形,娘娘還不過拉著奴才殷殷囑托,望奴才告知聖上,千萬要善待您。她說,既然將您帶到了這個世上,那她真心盼著小殿下能一生安好。”
話語一出,一種複雜又陌生的情緒在晉堯的心底悄然發酵。他呼吸漸急,情緒難安,抬了頭正要再問田喜些什麽,下一刻卻脖頸陡然發硬,兩眼僵直又驚懼的望向田喜的背後。
田喜幾乎瞬間意識到了什麽,連回頭不曾,直接噗通跪地俯首,牙齒直打著叩。
離寢床稍遠處的那八扇嵌琉璃的屏風後,影影綽綽立著個高大身影,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第93章 建元三年
象征帝王的黑舄踩著倒地的屏風, 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步步逼近,沉重的踏地聲響在闃寂無音的宮殿內,猶如重重敲擊在他們耳膜上, 震得他們驚恐尤甚。
晉堯嚇得忘了反應, 瞳孔裡倒映的全是那晃動旒冕後那張不辨喜怒的面孔。直到那明黃色的高大身軀立在他寢床前停住,他方猛地回魂, 倉促將狂跳的眼皮拚命下壓。
此時此刻, 寢床前立著的人,眼裡已經看不到其他。唯獨那一方小小的帕子,強勢的攫取了他的目光,在他暗不見底的平靜眸底急遽翻絞著,不肯罷休。
“就這一物?”
田喜刹那反應到此話是對他問的, 片刻不曾停頓的顫巍應了聲是。
空氣中寂過幾瞬後, 又聽得聖上問話:“話,可還有其他?”
“回聖上, 有的。”田喜始終伏著身體, 額頭抵著冰涼的玉石地面,往下滴著冷汗,“娘娘還說了, 說是, 她私心是將伯岐與晉滁看成兩個人。”
話畢就砰砰磕頭:“奴才該死,直呼聖上名諱。”
田喜與晉堯不知道聖上是何時離開的, 只是在感到殿內的壓迫氣息不在時,方後知後覺的知道那令他們感到窒息的人已經不在殿內了。
田喜心有余悸的起身,見他們小殿下正望著自個空空的雙手發呆,就勸道:“小殿下莫傷心,等回頭奴才找宮人再給你縫個一模一樣的來。”
晉堯搖了搖頭。將手心的汗往被褥上蹭了蹭, 他長呼口氣,而後虛脫的朝後仰倒躺下。
田大伴哪裡知道,先前他父皇朝他走來時,那暗藏血光的模樣,讓他差點以為見到的是日後高坐在朝堂上,那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君。
此事過後的幾日,宮裡頭一直很平靜。
晉堯一直覺得這種平靜來的詭異。涉及到他母親的事,他父皇如何就能如此平靜?不僅當日沒有當場發作他跟田大伴,且其後似乎頭疾也並未複發,父皇一如既往的上下朝處理公務,看似是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不過轉念一想,建元二年的父皇是正常的,即便有情緒也是能克制住,如此一想,也解釋得通。
晉堯一方面覺得是這般原因,一方面心下又隱隱不安。
秋去冬來,宮裡的日子就這般一日複一日的過著,看似都一樣,又似乎有什麽不同。
入冬之後下了場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染白了毓章宮的殿宇樓閣。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冬日清晨,可卻因乾清宮那邊透來的消息,而讓田喜感到心驚肉跳。
“真的?”田喜將人又往旁邊拉過,壓低了聲,極小聲的問。
來報信的小太監也小聲的回道:“聖上醉酒後跌跌撞撞的衝出了寢宮,口中大呼林良娣名諱,瘋魔般的四處尋人……當時乾清宮的奴才奴婢還有那些侍衛都在場呢,多少人看著,這還能有假?”
小太監說到這咽咽唾沫,“乾爹您說,聖上是不是,是不是瘋了……”
“不要命了,莫要胡說。”田喜臉色一變,忙斥道:“閉了嘴將事情爛到肚子裡,半個字都說不得,若見到哪個不要命的扎堆嘀咕這事,你想活命的話,見了就趕緊遠遠躲開。”
小太監忙不迭的點頭:“兒子省得輕重,乾爹放心。”
寢床上坐著的晉堯已經完全呆住了。
上輩子這個時候,有過這回事嗎?
重新輪回的人只有他自個,他也沒法抓過田大伴或宮裡其他人來詢問,上輩子建元二年的這個時候,乾清宮有沒有出過這回事。因而也只能獨自拚命的去想,試圖能搜索到零星半點的記憶。
最終發現完全沒有印象。
不過想來也是,那時他也不過是個稚童,素日感興趣的不過是吃喝玩罷了,他哪有興趣刻意去聽這些話,再說即便聽到耳中也不見得能落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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