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懶得理她,倒是文靜看見,不滿的瞪了回去。
這一瞪讓陳蕾看出了火氣,她踩著高跟鞋“蹬蹬蹬”的走過來,上下打量了顧湘一番,掩嘴笑道:“我看是誰這麽面熟,原來是顧湘啊,怎麽,又是來試鏡龍套的?要是早知道,我讓姐姐幫你跟導演說一聲,何必那麽麻煩?”
“陳小姐,”顧湘沒開口,文靜忍不下去了,她看著陳蕾,笑了:“湘湘是田導特意邀請來試鏡的,陳小姐也是被邀請來的嗎?”
她把“邀請”兩個字咬的很重,顧湘揚了揚唇。文靜上輩子除了在維護她聲譽的時候,一般都是老好人的和稀泥,哪裡有這樣咄咄bī人的時候?也不知道重生一回,文靜的xing子怎麽也改了,不過,現在這xing子對顧湘胃口的多。
文靜聽見“邀請”兩個字,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顧湘一眼,提高聲音道:“怎麽可能?”
顧湘微微一笑,沒搭理她,對文靜道:“走吧,先去確認一下到場。”
“顧湘,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見顧湘不理他,陳蕾氣的臉都青了,跺著腳道。她聲音沒有壓低,一時間現場的人都往這邊看來。
“關我屁事。”顧湘轉頭就走。她不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有心qíng和陳蕾在這裡做些無謂的爭鬥。放在以前或許會爭一爭,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
陳蕾被顧湘一句話堵在原地,她萬萬沒想到顧湘會這麽不留qíng面。上次微博掐架事件,看上去是她佔了上風,可是今天面對顧湘的時候,顧湘也沒有表現出絲毫忌憚,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端的讓陳蕾生出一股悶氣。
顧湘沒心qíng關注陳蕾心裡怎麽想,她去試鏡工作室簽了名,排好號,就安靜的坐在外面等待結果,剛拿到號,就聽見導演那邊在喊人:“下一個,陳蕾!”
陳蕾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進去前狠狠瞪了外頭坐著的顧湘一眼。
試鏡的場景是芳芳剛剛墮入風塵,對風月場無所適從的表演。因為整個試鏡都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接替演員,為了節省時間,沒有安排對戲的人,都是靠演員一個人想象表演。
陳蕾年紀輕,五官長得甜美,形象倒是和角色挺符合。因為在《梅妝》裡演的是女主角的朋友,也是風塵女子,對角色就有了一定的把握優勢。她微微一笑,站在中央,照著給定的台詞演了起來。
“求求你,秋姐,放我走吧,我真的不能留在這裡,我想回家。”她跪下身去,假裝抱著並不存在的“秋姐”哀聲哭泣。
芳芳被騙入風塵後,剛開始是不願意的,媽媽就是“秋姐”,對於芳芳,和萬千無意中墮入風塵的純良女子一樣,都是經歷了反抗,掙扎,順從,沉淪的過程。最初的反抗其實是最好演的,因為要表現女子的憤怒和不甘,這種qíng緒外露的表演不需要做出什麽內心戲,只要表qíng生動,看上去舒服就行。
陳蕾在《梅妝》磨練了這麽久,對風塵女子把握的不錯,因此,這個角色也把握的不錯。而且她還有一個優勢,她的哭戲非常棒。
一般來說,新人的哭戲很難,有的時候為了演員演好一場哭戲,導演甚至要清場等待好幾個小時。對於哭戲多的電影,有一個哭戲很好的演員省力的多。平心而論,陳蕾放得很開,哭的入戲,隻這一點,就可以秒殺許多同期的新人了。
田栗雖然皺著眉,但還是把陳蕾的資料單獨放在一邊,正導演徐峰倒沒那麽多規矩,很滿意的點點頭。
演完了後,陳蕾才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微笑著衝導演點頭致意,得到肯定後才離開。
出了門,見到顧湘,陳蕾毫不吝惜的給了顧湘一個得意的眼神。氣的文靜又要跳腳了。
“怎麽這麽招人恨呢?”文靜咬牙,轉而勸顧湘道:“湘湘,咱們重在參與,不要把得失心放那麽重,真的,主要是給導演留個印象,以後萬一有適合你的角色一眼就能想起你。”
話裡話外都是不看好顧湘的意思。
顧湘倒沒覺得文靜這話說的失禮,事實上,在上輩子剛出道的時候,她的角色類型幾乎是固定的,都是清純可愛的小仙女型,後來轉型轉的也頗為艱難,在轉型的期間,接過不少爛片,幾乎是以演員們最寶貴的歲月和青chūn為代價。
現在也是一樣,她的外型和氣質其實不太適合芳芳這個複雜的角色,前期少女時代還行,後期自甘墮落的風塵女子,表演起來實在有些難度。田栗看上她試鏡,估計只是看中了她的臉夠漂亮。
但一切都是基於“上輩子”而言。
胡思亂想了不知道有多久,突然聽見有人喊“下一個,顧湘!”
顧湘這才整了整裙子,走了進去。
田栗和徐峰坐在桌後,屋裡站的人不少,有一瞬間,顧湘又回到了當初未成名時,到處試鏡到處碰壁的場景。她深吸一口氣,衝導演們點了點頭。
她挑的場景,完全超乎了導演們的預料,她挑的是,芳芳沉淪後的劇本。
整個角色難度最大的戲份就是芳芳沉淪和身為母親後的qíng節。今天在場試鏡的人不少,挑選這段戲的人,顧湘是第一個。
只因為這段戲,單靠動作和台詞是不行的,飽含著最豐富的內心戲,一個眼神,一個表qíng都必須到位。如果哪一點做的不好,整個戲都會顯得不倫不類。
導演們其實都沒有想到會有人挑這段戲,如果新演員在演好了前面的劇本,經過與角色磨合一段時間後再演這段戲,也許會不那麽生澀,可以接受。但是一開始就演,老實說,不太看好。
徐峰表qíng不太好,和田栗對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顧湘微微一笑,她今天穿著一件純黑的高領針織裙,把外套脫掉後,顯出窈窕身材。裙子的扣子有些仿旗袍的盤扣,做成暗紅色的紅豆,黑色與血色映照的分外鮮明。而她今日只是稍稍抹了脂粉,沒有化妝,偏塗了豔紅色的唇。
她拉下頭繩,一頭蓬松長發散落瘦削的肩膀,轉身在屋中間的椅子上坐下來。
她坐的姿勢很嫵媚。
身子微微傾斜,腿型非常修長筆直,左腿搭在右腿上,似是漫不經心,然而腳尖微微繃著,又有了一絲誘惑。
黑的裙,白的腿,腳上一雙尖尖的黑色高跟鞋。順著纖細的腰肢向上,高聳的胸,潔白的頸,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楚楚動人。
雪膚花貌,彎眉水眸,純潔至極的長相,偏偏唇紅齒白,手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根煙,她將煙用打火機點燃,咬在嘴裡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姿勢嫻熟無比。
一隻手隨手撥弄著頭髮,她偏著頭,輕輕開口:“秋姐,今天沒有客人麽?”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唇微微嘟起,唇形優美誘惑,一雙眼睛像被撩動的chūn水,晃啊dàng啊,dàng到了人的心裡去。
她什麽都沒演,但又什麽都演了。
沒有太多台詞,沒有太多動作,她隻用了一支煙,一句話,一個坐姿,一張臉,就成功詮釋了一名沉淪後的風塵女子。
美豔不可方物,墮落在沉沉夜色中,好像隨著她的一句話,工作室都不是工作室,反而成了九十年代的街頭一隅,燈紅酒綠的小巷中,有美人翹著腿,漫不經心的勾引人。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看她。
顧湘支著下巴,笑了。
☆、第12章失望
20歲的顧湘除了美貌和青澀別無長處,演不出真正有故事的女人。能憑借的僅僅是動作或者表qíng更加貼近角色的可能行為。並且在很短的時間裡,要正確的揣摩處角色的形象複雜度,也是不可能的。有的演員拍完了整部戲,都無法深入理解角色的靈魂,觀眾“毫無演技”的評價就是如此。
但是顧湘成功的顛覆了在場人的認知。
30歲的顧湘,經歷了事業上的大起大落,感qíng上的背叛奚落,公眾的指責謾罵,走到絕境的時候,又怎麽沒有自甘墮落的想法?上輩子,和梁季離婚後,她一蹶不振,本就是靠愛qíng活著的女人,失去了愛qíng,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抽煙,酗酒,失眠,熬夜,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恨不得人生就是做了一場夢,夢中沉淪,不願清醒的面對未來,可不就和芳芳有心靈共鳴?
更何況,她可是以“觀眾”的角度看過這部戲的。
田栗的手不自覺的抓進鋼筆,捏著顧湘的資料,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顧湘。顧湘表演完畢,頃刻間那種陳朽與浮華jiāo錯的年代感瞬間消失,她朝導演鞠了個躬,長長的頭髮被別到耳後,完全是一副安靜的乖乖女模樣。
徐峰看著她,問:“以前演過戲沒有?”
這話問出來,幾乎是十分看好他的意思了。
顧湘微笑著回答:“接過一個龍套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