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葉丹鳳沒讓金祿知道那些所謂柳滿兒的親戚朋友,竟然全都是雙刀堂的幫眾罷了。
令人納罕的是,葉丹鳳竟然安排他們住在昆山縣澱山湖畔的一座城鎮裡,不大不小,不太熱鬧也不太僻靜,說無聊也滿無聊的。但是,金祿並沒有任何怨言,似乎已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之中而無心顧及其他了。
「唔……唔……別吵……唔……別吵嘛……嗯……哎呀!叫你別吵啦……啊,討厭啦!天快亮才讓人家睡,現在又吵人家,你到底想怎樣嘛!」
金祿一點回音也沒有,兀自忙著埋頭努力耕耘播種,致力於做人大業。
「唔……嗯……啊……算了,由……由你吧!」
自新婚夜那天開始,金祿便宛如終於得到渴望了許久的糖,整日裡拚命地吃呀舔呀啃的,怎樣都不膩。除此之外,平日裡對她的態度也稍稍有點不同了。
「滿兒,幫我穿衣服。」
「是,夫君。」
瞧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樣子,粉嫩細致的雙頰因為志得意滿而漾出紅濫濫的色韻,烏溜溜的大眼睛洋溢著躊躇滿志的光彩,小嘴兒勾著一抹沾沾自喜的笑容,看上去實在很可笑,也很可愛。
正因為如此,滿兒也不想去違逆他那種有點囂張的命令,只要稍微滿足一下他的大男人心理,她就可以欣賞到他滑稽可愛的模樣了,這種事何樂而不為呢?
「桂花開得更多了麽?」
「幾乎全開啦!」
「那咱們待會兒摘桂花去,你做桂花雪餅給我吃!」
稍微停了一下為他穿上馬褂的手,滿兒瞟了他一下。
「金祿……」
可愛的臉孔-地一板,金祿突然冒出一張非常滑稽的嚴肅表qíng。
「夫君。」
白眼一翻。「是,是,夫君,夫君。」
笑臉又咧開來了。「啥事兒?」
「你……」又猶豫了下。「沒想過要回去嗎?」
「沒有。」
「為什麽?」
「我在等。」
「等?」兩眼不解地往上飄去。「等什麽?」
「當然是在等……」金祿神秘地笑了一下,一手撫向她的小腹。「這個。」
「呃?」
「只要你懷孕,爹就沒轍了,因為爹隻單生我一個兒,無論如何,他不會不要我的孩子。」
原來如此,難怪他這麽拚老命。
不過,他一提到等,滿兒就想到怎兒個葉丹鳳對她說的話。
「你們都成親快兩個月了,你到底跟他提過了沒有啊?」
「我……我覺得還不是時候嘛!」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
「這……再多等一會兒吧!」
「不能再等了,你應該知道雙刀堂的入會儀式是與匕首會共同舉行的,而且一年只有一次,就在下個月,錯過這一回就得再等上一年,就算你願意等,跟洋鬼子約定好的時間也不能等,所以你要盡快呀!」
盡快?怎麽個盡快法?
這種事又不是吃點心,問他要不要吃?他不想吃的話就勸他吃,哪有這麽簡單的事!
不過,既然不能再等了,她也隻好勉為其難的試試看羅!
「金……呃,夫君。」
「又啥事兒了?」
「呃……我是想問你……」藉著為他拉整衣袍,滿兒轉到他身後邊,順便為他重新梳整辮子。「你會討厭滿人嗎?」這種話面對面實在不好說。
「為啥這麽問我?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在意你的……」
「不是啦!我不是在說我啦!我是說……我是說……」到底該怎麽說呢?算了,直接說了吧!「我是說,你對反清複明的組織有什麽感想?」拐彎抹腳實在不是她擅長的說話方式。
「……很同qíng吧!」
「同qíng?」梳子停了一下。「請解釋。」
「他們始終奮鬥不懈,卻一再遭到慘痛的失敗,這不值得人同qíng嗎?」
「這樣嗎?」滿兒仔細梳理他的頭髮,一邊小心翼翼地再問:「那……如果要你加入反清複明組織的話,你會如何?」
有好長一段時間,金祿都沒有反應,長到滿兒以為他站著睡著了。
「夫君?」
「嗯?」
「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在想啊!」金祿慢吞吞地回過頭來,唇畔是懊惱的苦笑。「倘若只是我一個人,也許我會毫不考慮的答應,但是我還有家人啊!我不能不為他們著想,不能……連累他們,可這麽一來,便顯得我好自私,因為我隻想到我自個兒,隻想到我的家人,我……真的很自私,對麽?」
見他那樣苦惱,滿兒不禁心疼地捂住他的嘴。
「不要再說了,也不要再想了,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用在意,嗯?」
「你只是隨便問問?」金祿非常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這樣抽不冷子一個這般嚴重的問題丟過來,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是我回答不,你馬上就不要我了!」
「別胡扯,」滿兒白他一眼。「我都嫁給你了,怎會不要你呢?」
「無論我加不加入,你都不會不要我?」金祿依然忐忑地問。
「絕對不會!」滿兒斬釘截鐵地誓言道。
又綻開明亮的笑容了,「太好了,這樣我就不必再煩惱了。」金祿開心地說。
見他這種反應,滿兒便決定不再跟他提這件事了,縱使她永遠也無法正式加入雙刀堂,她也不忍心再bī迫他了。
可是這天晚上,當她對葉丹鳳詳細報告事qíng經過和她的決定時,葉丹鳳的回答竟然是——
「太好了!」
「嗄?」
「倘若一開始他就毫不猶豫地答應要加入的話,我反倒會懷疑他,但是他沒有。」葉丹鳳滿意地揚起一臉高興的笑容。「而且聽他的口氣,他也有加入的意思,只是礙於擔心會連累到家人,所以不敢隨便答應。」
「咦?有嗎?」她怎麽聽不出來。
葉丹鳳以「你真遲鈍」的眼神瞥她一眼。
「他不是說了,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也許他就會毫不考慮的答應嗎?」
「啊,對喔!」滿兒恍然道。
「所以說……」
「要我去說服他?」
「不,我來,你沒有那種口才,而且……」葉丹鳳斜眼瞄著柳滿兒,「你也不忍心bī迫他,這樣如何能說服他?」
「可是……為什麽一定要他加入?只要他設法拿出銀子來就可以了不是嗎?」
聞言,葉丹鳳注視滿兒好半晌,才決定告訴她實話。「第一,因為火器不是買一回量就足夠所需,所以,我們不只一次需要他拿出銀子來。」
「-?不只一回?」
「對,可能至少要四、五回以上。」
滿兒傻住了。「那……那要多少銀子呀?」
「這個我無法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
「哦!那第二呢?」
「第二,因為雙刀堂與匕首會一向是並立共存,有任何行動都必須經過雙方會商後再進行。老實說,這樣是很麻煩的,所以,臨到真正要開始行動的時候,還是引選一個領導者出來,如果火器都是由雙刀堂這邊拿出銀子來購買的話,自然表示我們堂主比匕首會會主更有能力。」
葉丹鳳仔細地解釋。「因此,我們需要金祿公子加入雙刀堂,否則下回可能就是由匕首會去說服他再拿出銀子來,甚至要他加入匕首會,如此一來,我們堂主就輸人家一籌了。」
原來是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好吧!那就讓你去說服他吧!不過,不能太qiáng迫他喔!」
葉丹鳳的確很有說服力,金祿終於答應了。
不過,她也費了不少功夫,因為擔心會連累家人,所以起初金祿隻肯拿銀子出來,卻不願意加入雙刀堂。可是葉丹鳳很有耐心地用去整整七個時辰的口水,就差沒吐血給他看了,好不容易終於讓金祿點了頭。
她很得意,也很興奮,因為堂主給過她承諾,如果這件事成功的話,她將可以晉升為雙刀堂的外八堂大爺了。
說什麽反清複明,什麽都還沒個影兒,大家就搶著坐好位子,這樣還有什麽搞頭呢?
摻雜在所有準備參加入會儀式的新丁們中,滿兒與金祿手牽手東張西望看得瞠目結舌。
「天哪,這兒居然有路耶!」
「沒人帶路就沒路。」在前領路的葉丹鳳回過頭來笑道。「老實說,我走過好幾趟才敢一個人上山,否則非迷路在山上不可!」
滿兒終於明白為什麽葉丹鳳要安排他們住在澱山湖畔那兒了,因為雙刀堂與匕首會的入會儀式就是在不遠處的綽墩山分堂舉行,隱藏在深山林內的浩大建築,如果沒有人帶路,還真是霧煞煞。
也只有在這時候,雙刀堂與匕首會所有「爺」字輩的首腦人物才會共聚一堂,表面上是偕同舉行人會儀式,並做一番良xing溝通,暗地裡則是互相較勁,你一言招攬了多少英雄豪傑,我一句暗殺了多少滿虜鷹犬,看看到底是哪邊最有能力、最有資格膺選領導者的寶座。
如果這一回依然比不出來,就得趕緊回去發憤圖qiáng練練嘴皮子,明年再來施展舌功了。
「堂主與會主都會出現嗎?」
「那是當然,他們一向都是親自王持入會儀式,而且……」葉丹鳳壓抑不住興奮的笑容。「在入會儀式結束之後,也會順道提升有功於堂內的兄弟姊妹。」譬如她。
「真的?」滿兒驚歎。「也就是說,我們今天就可以看到他們了?」
「雙刀堂與匕首會所有『爺』字輩的首腦人物你都可以看到。」
「哇!」滿兒更興奮了,她緊了緊與金祿相握的手。「金祿,等我們正式加入雙刀堂之後,我們先回富陽縣去一趟好不好?」
金祿好奇的大眼睛同樣團團轉個下停,「唔……好啊!」他漫不經心地回道。
一聽,滿兒更是開心得兩張唇辦合不攏來了。
「這回外公絕不會再趕我了!」
綽墩山分堂中的忠義堂裡,雙刀堂與匕首會所有「爺」字輩的首腦人物早已群聚一堂,雙刀堂主與匕首會主正坐面對大門的兩條漆木太師椅,其他人則分坐兩旁,隻待新丁們到達即可舉行入會儀式了。
如同往常一般,大家三三兩兩各自閑聊,以打發等待的時間。
「我還是認為應該先設法解決清狗皇帝身邊那個最危險、最可怕的人物,」匕首會會主老調重彈。「否則便會如同八年前一樣,僅僅是一夕之間,所有的努力便告瓦解崩潰了。」
雙刀堂堂主濃眉一蹙。「你是指康熙的十六阿哥?」
「就是他,那個可怕的人!」匕首會會主咬牙切齒地說。「大家都以為是康熙討厭他討厭到把他趕到宮外去住,其實康熙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全是由他一手攬下的,所以康熙才會讓他住到宮外的府邸去,不僅便於行動,也免於敵人疑竇,因為他是真真正正的狗奴才!」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