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恭敬地低著頭,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地面。誰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謝什麽。
而站在底下的慕容協神色也並沒有錯失帝位的沮喪和憤怒。看到站在丹陛之上的慕容恪,慕容協眼底泛起一絲淡淡的嘲諷。這幾天下來,他怎麽會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他也不得不慶幸,父皇選擇的人不是他。他有野心,他想當皇帝沒錯。但是他絕不想當一個替人受過的傻瓜和任人cao縱的提線木偶,即使那個人是他的父皇。
慕容恪與其說是皇帝,不如說是父皇替自己找的替罪羊。以便讓後世的史書上將記載著華國的亡國之君的名字變成慕容恪的。父皇愛惜自己的名聲,只是這手段……
“安西郡王晉見!”隨著一聲尖銳的通稟,帶著一身風塵仆仆的趙子玉身披戰袍快步走了進來。不過才兩個月的征戰,卻比他曾經連續駐守邊關數年還要讓他感到疲憊。趙子玉年輕的容顏上帶著幾許疲憊之色,眼中也因為沒有休息好而帶著血絲。更多的,卻是一種無法言喻的鬱憤。
“臣,趙子玉叩見陛下。”趙子玉俯身一拜。
“愛卿平身。”華皇沉聲道。
趙子玉謝恩起身,華皇望著趙子玉道:“匆匆招安西郡王回京,可知所何事?”趙子玉心中苦澀的一笑,他怎麽會不知道所為何事?但是事已至此,難道憑他一己之力還能力挽狂瀾?離開京城之前,他就再三上書陛下啟用當年被貶斥的老臣,將所有兵力jiāo付,竭力阻擋西越大軍在榆陽城以外。西越並沒有什麽老將,這一次南宮絕也沒有隨行出征。隻憑容瑾一人就算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同時cao縱兩路大軍,如此一來,只要擊潰了一路大軍華國都還能有機會反敗為勝。他也能安心在北方與哥舒翰周旋。卻不想,自己在戰場上處處受後方牽製也就罷了,與哥舒翰之間的爭鬥本就是舉步維艱,沒想到南邊面對西越大軍的守軍竟然會一潰千裡,短短兩個月讓西越大軍直bī京城。他匆忙被召回京城…後面……
趙子玉閉了閉眼,他簡直不願意去想象被自己拋下的大軍到底會如何慘敗。那些原本對他滿懷信心的將士臨死之前會如何的怨恨和不甘。
“臣…恭聽陛下訓示。”趙子玉沉聲道。華皇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很好,安西郡王府的忠誠從未讓朕失望過,這一次,守衛京城的重任就jiāo給愛卿了。京城內所有的武將兵馬愛卿皆可節製,只要愛卿能夠守住京城。”
趙子玉平靜的應道:“臣遵旨,必不辜負陛下對安西郡王府隆恩。”他沒有去問,就算守住了京城又能如何,整個皇城上百萬兵馬百姓,日子久了,吃喝用度從哪裡來?身為臣子,忠則盡命,至於其他的事qíng,真的不是他身為武將的人能夠管得了的。
華皇似乎也察覺到了趙子玉qíng緒的低落,心中自然也明白是為何。只是他身為帝王的想法又豈是趙子玉這樣一個年輕的武將能夠理解的,不說也罷。揮揮手道:“子玉一路風雨兼程的回來,辛苦了。先回去歇著吧。休息好了才有jīng力守城。”
趙子玉沉默的點頭,“微臣告退。”
目送趙子玉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站在大殿之上的慕容恪臉色有些發黑了。他雖然只是一個傀儡皇帝,但是到底如今也是華國名正言順的皇帝了。但是趙子玉從進來到出去,從頭到尾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更不用說行君臣之禮了。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這些日子的憋屈讓慕容恪心中早就憋了一團怒火,而趙子玉的行為更像是在這暗藏的火星上澆了一桶油一般。
其實,這事慕容恪還當真是冤枉了趙子玉了。趙子玉還不到而立之年,卻獨自一人支撐著整個北方戰場,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更何況,華皇所謂的傳位,也只是隨便的發了個詔書而已,連個像樣的登基大典都沒有。趙子玉接到招他回京的詔書的時候,記載著傳位的消息的折子還壓在大軍的案牘上呢。於是,一路上日夜兼程的趙子玉根本就沒有聽說華皇禪位了的事qíng。方才在殿上,趙子玉為了掩飾眼底的qíng緒同樣也是出於君臣之禮,一直低著頭,根本沒看見慕容恪。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不太美妙的誤會。
☆、224.兵臨華京
有些寥落的街道上,趙子玉獨自一人漫步而行。往日裡沸沸揚揚人來人往的讓他有些不適應的街道此時同樣的人來人往,卻無端的多了幾分忐忑和不安。街邊上坐著的是衣衫襤褸的逃難而來的百姓。街頭上行色匆匆的是不知道明日會如何的京城百姓,所有人都在望著穿著一身銀甲,身披戰袍的趙子玉。
往日裡,千軍萬馬當面也從容自若的安西郡王,卻因為這些百姓或許根本毫無意義的眼神而忍不住覺得面皮發熱。腳下停頓了片刻,然後更快的穿過了這條街道。
“子玉。”
安西郡王府門口,趙子玉還沒進門,身後便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趙子玉回頭,果然看到兩個多月沒見的邵晉正站在身後含笑看著自己。只是笑容中帶著早已經無力掩飾的疲憊。皇帝和朝臣們躲在皇宮裡躲在自己的府邸中。但是身為應天府尹的邵晉卻是無處可躲。大量的百姓湧入京城,如今整個京城又完全封閉,根本就沒有地方安置這些難民,整個京城裡最累的大概也就是邵晉了。
“抱歉。”望著邵晉疲憊的容顏,趙子玉垂眸沉聲道。至於地方百姓是文官的責任,守護河山疆土卻是武將的義務。曾經還是年少時他們便許下了諾言要共同守護華國的山河。邵晉身為應天府尹一直都做得很好,可惜,他們這些武將卻沒有真正的守住這錦繡山河。
邵晉一怔,很快又笑了起來。淡淡道:“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跟我說什麽抱歉?”邵晉其實明白趙子玉的心思,所以也就更加的覺得無奈了。出身將門,雖然是武將之家但是安西郡王府將忠孝節義看得比什麽都還重。所以說…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世家了。教出來的子弟要不是虛偽的只會說大話的偽君子,要不就是腦子轉不開玩兒的傻子。
“怎麽?回來了不請我進去坐坐?”邵晉看著趙子玉笑問道。
趙子玉淡淡道:“我便是不在家,你難道就少來了?”安西郡王府目前沒有女眷,趙子玉從前駐守邊關也常年不在家,聶雲和邵晉作為趙子玉年少便相jiāo的好友和師兄自然是經常造訪。一來幫他消除一些不用就會過期作廢的東西,而來也幫他看著府邸,免得回來的時候空dàngdàng的沒有半點人氣。
邵晉朗聲一笑,也不在意當先一步走了進去。
安西郡王府除了幾個打理府邸的下人以外,並沒有如別的高門宅邸仆從如雲。兩人一路行來,竟然半個人也沒有遇上。一路上,兩人都不有些沉默了起來。剛剛照面的輕松和寫意似乎也漸漸的淡去了。
“子玉……”邵晉看了看趙子玉,有些猶豫的道。
趙子玉挑眉,淡然道:“有話直說。”
邵晉歎了口氣道:“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