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的玻璃隔層被磨出無數細碎劃痕,尤其是照片裡沈小滿的位置,不知道每日撫摸了多少遍。
這是裴知焰的家,他就是這樣獨處的嗎?這種日子,他過了多久。
沈小滿不願意再想,吸吸鼻子,把欠條拍到裴知焰身上。
“為什麽還不還錢,你,你現在這麽有錢?”
盡力掩飾哽咽,試圖鼓足氣勢。
裴知焰順勢握住他手,低聲說:“我還不起。”
沈小滿:“這張欠條才多少錢呀,你還一萬個都只是眨眨眼的事兒。”
裴知焰:“還不起,我欠你一輩子。”
“你個王八蛋,又要花言巧語……”沈小滿嘟囔著癟了嘴巴,眼淚嘩嘩地掉。
裴知焰怎麽也哄不動他,把人打橫抱起,強行放回椅子。
“腳不麻?”裴知焰把檀木箱子端來,放在書桌上,“坐著再看,隨便翻吧,不要弄壞。”
“那要是弄壞了呢?”沈小滿抓起鋼筆,佯裝要摔。
裴知焰按在少年肩膀的溫熱手掌後移,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皮膚細嫩的纖細後頸。
力道有些重,印下淺淡微弱的紅痕。
他垂首,幾乎與沈小滿額頭相抵,聲音低沉。
“那就用你一輩子來賠。”
“……”沈小滿驟然抓緊了鋼筆,耳根漸漸燒起高溫,強作鎮定說:“那我們不就扯平了嗎?互相還一輩子,抵消等於沒有,咱們誰也不欠誰的。”
“扯不平。”裴知焰的大掌沿著脊骨緩慢向下,他緩緩彎腰,單膝半蹲下來,“你全都摔碎,也沒我欠得多。”
小時候,裴知焰的手總是很冰,沈小滿自詡小火爐,現在反了過來。
沈小滿的眼淚早停了,他顧不上臉頰淚水乾涸成痕,隻覺後腰被捏地難受,扭著想逃開裴知焰的手,但被有力手臂不緊不慢地抱住腰腹。
裴知焰上半身前傾,側臉貼在少年小腹。
“扯不平。”裴知焰緊緊靠著他,閉眼喃喃重複。
“能平。”沈小滿腹部肌肉微微抽搐,強忍癢意,小聲頂嘴。
“你不清楚你對我有多重要。”裴知焰喃喃出聲,微動的雙唇有半邊按在沈小滿的衣物上,聲音悶悶低低的,有些嘶啞。
沈小滿心裡發酸,低聲說:“你也有不清楚的事情。我起初接近你,目的是很功利的,別把我想得太好。”
裴知焰:“那又怎麽樣?”
他抬眼,靜靜看著沈小滿,“你難道不是真心誠意對我好?”
沈小滿噎住。
他當然是。
“你說呢,這玩意兒能裝出來嗎?”沈小滿沒好氣地回。
“那我的說法就成立。”裴知焰說。
“隨便,說不過你。”沈小滿不想理他了。
“所以你所謂功利的目的是什麽?”
沈小滿想起上次在咖啡館,裴知焰一定猜到了些什麽,才會那樣說。
他在心裡歎口氣——貿然跟別人說,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書啦,你是裡面的角色啦,像神經病發作。
沈小滿盯他:“不管我說得多麽匪夷所思,你都相信?”
裴知焰的眼眸漆黑,遠遠瞧著猶如深譚,淡漠到了骨子裡。
但離得夠近,比如現在的距離,沈小滿發現他的黑眸其實帶著微微的棕,泛著水光,眼睫極長,漂亮地很。
能發現這件事的人,是不是只有他。
長睫微闔,又抖開。
沈小滿和裴知焰眼中的自己對視了。
“裴寰揚當初找我,單獨說話,你能猜到他說了什麽嗎?”裴知焰反問。
沈小滿:“……”不要嚇他,難道裴寰揚跟山揚海一樣?
裴知焰重新低頭,靠著少年腰腹,沈小滿意識到,裴知焰壓根沒指望他回答,幸好沒有不打自招。
“他說,當初你帶著我來京市,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是故意領我去和裴居碰面的。”裴知焰說。
“!!”沈小滿差點忘了。
當初是裴寰揚出來,表示裴家不會接納裴知焰,讓他倆走的!
大意了,他以為這會是爛在肚子裡的小秘密,居然被裴寰揚捅給了裴知焰。
沈小滿心虛道:“那那,那你也不能一聲不吭就跑了。”
裴知焰歎氣:“你就這麽承認了?不作辯解?”
沈小滿頓時警惕:“你剛剛是詐我?”
裴知焰搖頭,“都是真的。但我想聽你親口說原因。”
沈小滿抿唇。
裴知焰保持著抱他腰的姿勢,沈小滿控制不住伸手,撥開裴知焰抹了發膠的頭髮,純白枯燥的發絲參雜其中,很是扎眼,裴知焰才幾歲,頭髮都花了?
沈小滿有點心疼,小聲挖苦:“知道了也沒用,都是注定好的。不管我怎麽努力改變,最後你還是回到正軌,過上累死累活全年無休的辛苦日子。”
裴知焰在等沈小滿繼續說下去。
沈小滿碎碎念:“我可提前說過了,很匪夷所思的。”
“嗯。”裴知焰拉下沈小滿的手腕,親在他手心,“你說,我聽著呢。”
沈小滿盡量措辭,告訴了裴知焰一切,原著,男主,劇情線……
他心中終於大石落地,輕松了許多。
仔細想想,裴知焰能模糊地猜到些許,跟他平時大大咧咧有很大關系,時不時就把關鍵詞掛在嘴邊,裴知焰肯定會發現端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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