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楚舸唇邊的血漬隱隱泛黑。
原來,刺透他心脈的是一支毒箭,毒液瞬息就流轉到全身,劇毒無比,世所罕見。
楚舸唇色青黑,他握住楚行舟的手,用盡全身的氣
力般,嘶聲道:“我要見他,楚行舟,你們都去找他回來,我隻想見他!”
他想起那人離開時的戲言。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黎明將至,而他們,竟真的要天人永隔了。
楚舸咽下滿口腥甜,遺憾和痛恨在心中叢生——他們怎能離別,那個人,從靈魂道軀殼,都是屬於自己的。
獨屬於自己的那個人,可容不得旁的什麽東西染指一毫!
像是心有靈犀,在楚舸話音落,就有暗衛帶著辛蓮兒匆匆趕來。
陸雲柯一路施展輕功飛過來,沒有一絲停頓,他落到楚舸身邊時,聲音沙啞疲憊:“我來了。”
看到陸雲柯,楚舸一瞬像是回光返照,竟露出絲溫潤的微笑,他伸出手,緊握住陸雲柯的雙手,沉聲道:“楚行舟,你去喚那些宮人來接我們,全部都去,現在,我要和我的娘子最後說些體己話。”
楚行舟哪裡敢離開,但楚舸看了他一眼,眼底毫無人類該有的情緒,活像已經死去般,楚行舟心驚膽戰,趕忙帶著下屬退下。
楚舸沒有松開陸雲柯的手,他就著這個姿勢靠在身後的樹上,示意陸雲柯更接近些。
“天快要亮了,今夜可真漫長啊。”
粘膩的觸覺,還有從楚舸身上散發出的濃烈血腥味,陸雲柯從中捕捉到了獨屬於毒藥的氣息,他歎息一聲。
“你要死了。”
楚舸聽到他的話,面色並沒有變化,竟還有心情笑:“你說得對,對極了,也許,我一開始就不該提起那首詩。”
陸雲柯想再問一些關於任務的事情:“你……”
楚舸用染血的手按住他的唇瓣。
“噓——聽我來說。
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長相思……可惜,我們這樣的身份,沒有死亡,沒有來生,要是離開這個世界,我就會失去你。”
楚舸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就在最後一個字從唇間吐出後,他猛地躍起,一把摁住陸雲柯,將陸雲柯掀翻在地後,他跪坐在陸雲柯腰腹間,雙手攥著陸雲柯的雙手,力氣大的幾乎要讓陸雲柯整個人都嵌入到腳下的泥土裡去。
“楚舸,你……額。”
破曉的晨曦透過樹梢落在楚舸身上,照亮了將死之人蒼白的面孔,和他面孔上浮現出的妖異紋路。
那些花紋像是綻放在蒼白皮膚上的玫瑰花,詭異且神秘,飛舞的粉塵在楚舸身後勾勒出碩大到誇張的漆黑羽翼,楚舸的黑發在晨風中飛舞,他的面孔背著光,此時正逐漸陷入黑暗,聲音也帶著攝人心魄的蠱惑之意。
“吾愛,陪我前往永夜的世界吧,將你的靈魂獻給我,我們會在永恆融為一體,你也會永遠的屬於我。”
他的愛人啊,攫取了他的心臟的摯愛,如今也該遵循和夢魘的約定,獻出他的靈魂,被夢魘完全吞噬。
陸雲柯看著楚舸面上絢麗的花紋,用眼神描摹著楚舸的眼瞼,喉結,以及身後招搖的羽翼,面上逐漸帶上被蠱惑般的癡迷。
“永夜,多麽令人懷念的字眼。”
楚舸低下頭來,用羽翼籠罩住他們,在一片粘稠如水般的黑暗中,深深吻住了陸雲柯。
舌尖探入,靈魂像是要被從口腔吸出,然後被眼前的夢魘嚼碎了咽下去,陸雲柯眨了一下眼,失明的右眼隱約有火光躍動,他動情地回吻想將他帶入地獄的魔鬼。
隨著一吻加深,楚舸逐漸沉迷,他的手微微松開,而就在那一剎,陸雲柯動了起來。
他從束縛中掙脫開,手腕一翻,一柄鑲嵌著五彩寶石的銀製匕首就著毒箭的方向,狠狠刺入了楚舸的心臟。
沒柄而入。
背後濺開的血液染紅了兩人身後的樹乾。
“咳,咳咳……你真是,好狠的心。”
楚舸勉強積聚的力量完全潰散,身後由扭曲的光線和粉塵勾勒出的巨大羽翼剎那崩亂紛飛,永恆的夢魘俯視著陸雲柯,看到他的摯愛灰色的那隻眼眸正在變色,透出如寶石般森寒的光芒。
楚舸的軀殼承載不了來自永恆深處夢魘的力量,正在破曉的第一束光中化為虛無的煙塵。
楚舸的靈體迅速抽離,脫離了身軀的束縛,他的理智逐漸回歸,面色冷酷地俯視著他的愛人,看著這個曾和自己纏綿悱惻,而今又給了自己致命一擊的冷酷男人。
他要牢牢記住這個膽敢殺死自己的卑劣人類!
陸雲柯也在看著他,神色深情又繾綣,還有幾分歡喜,他那灰蒙蒙的右眼中,一些玄奧的魔法字符從眼底浮現,瞳孔越老越亮,簡直像是要著火一般。
楚舸瞳孔一縮:“你是……”
下一秒,他的靈體徹底就被抽離出整個世界。
當楚舸徹底沒了生氣後,陸雲柯的盲眼也緩緩變成了正常的黑色。
在給予楚舸又一次重創之時,幾乎要撕裂靈魂的痛楚綿延不斷的傳來,但隨著眸色變化,那種痛楚完全愈合,而懷中的少年則徹底沒有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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