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郴易風神情冷硬,氣息也比出國前更加沉凝陰鬱。
郴國安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的兒子啊,本來性子就過於執拗偏激,因為賭氣就一個人跑到鄉下去支持建設,哪知道這孩子還天生喜歡男人,給他自己選了一條最艱難的路。
若是選擇了一個值得的人就罷了,偏偏,郴易風兩輩子都選擇了一個會傷害他的人。
他這執迷不悟的傻兒子。
在郴易風發病意識模糊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好不了了,就在病床上短短續續地將自己前生的一切都告訴了郴國安。
上一世沒能在父親身邊盡孝是郴易風的心結,也是讓他病情急速惡化的原因之一,郴易風想讓父親注意身體,所以發病後意識混沌間,他還是反覆念叨著要父親照顧好自己。
除了叮囑父親之外,郴易風念叨最多的就只有一個人。
路琢。
他恨了兩輩子,但兩輩子都放不下的男人。
人渣!
這是郴父對兩世都辜負了兒子的人的看法,他本以為那是個油頭粉面油嘴滑舌的年輕人,可等路琢風塵仆仆趕到S市時,親眼看到對方後——
郴父就覺得這人的確很會騙人,連自己都差點被騙過去。
他一打眼根本沒想到這是兒子的那個男朋友,隻以為是哪所大學新任職的年輕教授。
深不見底的眸子,右眼瞳孔看起來有點問題,是很妖異的異色瞳仁,但那種怪異的眸色又中和了那人身上煙霞般的捉摸不定,讓他變成了個活生生的人。
郴國安當時就心頭警鈴大作——這是一個他看不透,自己兒子更無法把控的危險男人。
看著郴父神色難看,郴易風緊張道:“爸,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什麽,就是想起些不開心的事。”
郴父勉強地笑了笑,並沒提及路琢來找人的事情。
他聽了兒子所說的上一世,知道路琢以後還會來找兒子借錢,怕到時候兒子再被氣著,他就騙那個人說兒子有了新男友。
實際上,郴易風的心徹底死了。
至於上一世對兒子有好感的周峽……
郴父更是不可能有一點好顏色。
在他看來,那人和路琢也是一路貨色,哪怕是好心幫助也帶著目的,要不然他有那麽多機會表白,卻為什麽會在兒子臨終前才吐露心意。
分明是想靠近,但又怕被一個病人拖累,等人要病死了,才假惺惺地表示一下,以顯示自己的無私和無辜。
郴父上了年紀,國內國外生活這麽多年,經歷了大風大浪後,對人性算看得也比較透徹。
他很清楚,周峽也不是什麽好對象,郴易風已經越來越執拗偏激,周家小子生在那種家庭,又是個精明陰暗的,兩個人要是真的在一塊,早晚也會出問題分開。
他正頭大呢,結果那個傷透自己兒子心的小兔崽子,居然跑到S市來了!
還不知怎麽地考上了大學,就讀的農業學院就在郴易風上學的國際商學院的隔壁。
他想做啥,還想纏著自己兒子?
路琢比郴父所想的還聰明,商業頭腦一流,為人處世更是不差,這才多長時間,他就和老友圈子裡的人搭上了關系。
郴父交好的院士和姓路的小子聊了幾次,很快就讚不絕口,直誇路琢是個踏實有天賦的好苗子,甚至還想將人引薦給郴父。
因為人小年輕說,他很早之前就崇拜郴父,理想就是成為郴院長這樣的國之棟梁。
聽聽,這話說得多好聽!
郴國安:“……”
他能說那是自己兒子那臭不要臉的男對象嗎?
不能。
郴父正在斟酌詞句,想說要不直接送兒子出國讀書算了,就見郴易風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不遠處。
他如死水般的瞳孔再次漾起漣漪,眸底神色痛楚壓抑:“爸,你先回避一下,有人找我,我需要和他談一談。”
郴國安覺得不妙,一回頭,就看見了穿著風衣站在不遠處的高大青年。
他沒說話,只是用那雙能蠱住自己兒子的異色眸子看著郴易風。
這個陰魂不散的小兔崽子!
郴易風在和陸雲柯對視的一瞬,眼神和心神就都現出動搖,他的手指發顫,剛穩定的病情似乎又有了發作的征兆,他和郴父說了一句話,就越過父親大步走向路琢。
郴國安歎口氣。
比起易風剛回到S市時那種還帶著的那股子矛盾天真,兒子似是一下子成熟了,可成熟和改變的代價太大了。
等等,天真?
自己的兒子有多執拗和不通人情世故,他這個當爹的自然最清楚,那樣的兒子跑到鄉下兩年多,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居然還能養得白白胖胖天真爛漫,這符合常理嗎?
別的知青,20歲的都苦成40歲樣貌了,就獨獨自己的兒子一個,比之前更顯清俊。
一個成年男人,下鄉後比長在他媽媽身邊時還嬌氣了些,這是不是說,兒子當初在鄉下,也沒吃虧?
郴國安覺得事情可能和自己原先想的根本不一樣。
何況這姓路的陳世美不遠萬裡一次次跑來找兒子,還在這堵人,消息就比自己這個當爹的遲一步,這真的是心裡沒人的男人能做出來的事兒?
郴國安有些懵,郴易風在重新看到路琢後,心臟的血液都快要凝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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