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藏起來的所有錢都拿出來了,還是落下了幾家沒有還上。他們催得緊,我沒辦法,只能逃課出去打零工賺錢。這就是爆料裡說的逃課和欠錢,但是我沒有去當混混,更沒有偷別人的錢。”
說到這裡,賀凌居然還露出了一點諷刺的笑意來:“要是我真的去當了混混,說不定我妹妹也就不會在學校裡挨欺負了。”
當時他年紀小,雖然個頭高,卻瘦得厲害,賺得多卻需要賣力氣的體力活根本不要他。
他找不到能賺快錢的活兒,只能一點一點地打零工攢,更別提還要負擔自己和賀昕的學費和生活費。
每次一拿到錢,他隻留下一點開銷,其他全都拿去還債。
可就算這樣,那幾個債主家裡還是嫌他還得太慢,說他爹媽都跑了,這兩個小兔崽子遲早也得跑,那他們借出去的錢可就都要打了水漂。
有一天,趁著兄妹倆都去上學了,他們直接砸開了賀家的門,把屋裡稍微值錢點的東西都洗劫一空,還美其名曰幫他們抵消債務。
賀凌一回來,面對的就是幾乎被搬空的屋子。
他去那些人家裡討要,那些人不僅不肯還給他,還在街頭巷尾宣傳他手腳不乾淨,千萬不要讓他進自家的門,不然他一個窮學生,哪來的錢能按時還債?
偷情捉奸本來就是天大的醜事,更何況在這樣一座閉塞的小鎮,很長一段時間眾人都只有這麽一個八卦可以談論。
現在再加上欠債不還和小偷小摸,這在不太富裕的人家眼裡,可是比偷情還要惡劣的行為。
礙於賀家只剩下兩個小孩,他們身為大人不好去做什麽,但是指指點點還是少不了的。
可他們的孩子就沒有這些顧忌了。
在他們的眼裡,推搡兩下、調笑幾句,哪怕再罵上幾句髒話,不都是小孩子之間很正常的打打鬧鬧麽?
後面的事情,賀凌不願多說,可屋內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也沒有一個人敢追問具體的情形。
只是想想,他們都覺得不寒而栗。
賀凌當時忙著賺錢還債,賀昕又故意瞞著他,所以直到他還清債務,升上高中,才發現了一些端倪。
也是因為這個,賀凌至今都不敢讓賀昕住校,因為他知道,賀昕即使挨了欺負,也絕對不會主動告訴他。直到現在,賀昕身上還有好幾道傷疤沒能徹底消除。
“後面我們那邊有了政策扶持,經濟發達了不少,賺錢的路子也多了。我第一次跳舞,就是為了拿到商場組織的活動獎金。”
林與川驀地抬眼看向他。
他想起來了,賀凌曾經給他看過的視頻。
當時他雖然覺得心酸和心疼,可也沒有太深的體會。
現在想來,賀凌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親手將滿是創傷的過往掰開給他看?
“那一次的視頻,就是這個爆料人錄製的。他覺得很可笑,所以錄了下來,拿回去給學校裡所有人傳閱,讓他們一起觀賞我的醜態。”
林與川也記得,拍攝人邊拍邊笑,就連拍攝的手都笑得一直在抖。他還以為是賀凌的好朋友,抱著打趣的心思,哪知這人就是想讓賀凌丟臉。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讓賀凌在學校裡又一次顏面掃地、受盡嘲諷的視頻,讓他看到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一條從黑暗通往光明,從小鎮通往都市,從艱難求生通往大紅大紫的道路。
幸運的是,他成功了。
他不再是被唾棄,被仇視,也被忽略的那一個。
他站到了光芒萬丈的舞台上,獲得了無數人的喜愛和認可。
“離開老家之前,我去找帶頭的那幾個人打了一架。”
賀凌扯扯嘴角,臉上浮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我沒偷襲,更沒給他們套麻袋,堂堂正正地一對四,他們四個都打不過我一個。這不能叫我打人,只能說明他們太廢物了吧?”
更可笑的是,只是這麽幾個廢物,就能讓他和賀昕接連幾年都活在深深的陰影裡。
這只能提醒賀凌,當年的他比這幾個廢物還沒用。
在這個所謂的熟人跳出來之前,他幾乎以為他已經痊愈了。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猛然驚醒,原來他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裡,從未真正地走出來過。
“我對我今天說的所有話負全責,公司要查證,要公關,我也會全力配合。但只有一點,我一定要讓這個人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過往種種,他沒法一一追究。可既然到了今天,還有人不知死活地跳出來,那就不能怪他斤斤計較,追究到底了。
賀凌講完之後,室內一片靜默。
過了一會兒,只有公關團隊的成員低聲討論了起來,其他人都安靜地看向賀凌,臉上寫滿了同情和關懷。
賀凌站起身,說:“我已經全部說完了,接下來就拜托各位了。有需要可以隨時聯系我,但我現在的狀態,大概不適合繼續待在公司配合你們工作了,抱歉。”
說完,他轉身就走,離開的步伐竟然稍顯倉皇。
林與川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突然想起張星宇出事那天,賀凌說的那句:“有時候,有的人可能更希望被別人認可,被別人喜歡,而不是被別人同情。”
他不想要別人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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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凌一打開家門,就看見賀昕正站在玄關處,一臉無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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