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似乎並不壞。
起碼不會讓寧奚有一種被迫加班的疲憊感。
從溫書言斷斷續續的講述裡,寧奚知道了他每天會在規定的時間起床,偶爾睡過了其實也沒關系,沒有人會因為這個指責他。
但是這樣就會耽誤上課了,所以一旦睡過了,他會選擇不吃早飯,趕快起床洗漱,迎接家教老師的到來。
家教老師有好幾位,有教他學科知識的,有培養他興趣愛好的,還有教他自我管理和社會性訓練的。
這些課程的設置不是固定的,上課頻率也時常有所調整。根據寧奚的猜測,應該是那位定期到訪的專業療愈師,會根據他近期的情況,對課程設置進行乾預和改動。
溫書言跟他講這些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並沒有偏好,上什麽課都無所謂,既不喜歡也不討厭。
但是寧奚注意到,提起數學課和繪畫課的時候,他的語氣會稍微輕快一些,就連表情都有一點不易覺察的雀躍。
寧奚順勢捧場道:“真厲害,能讓我看看你的數學卷子和你畫的畫嗎?”
溫書言思考了幾秒鍾,矜持中帶著一絲得意,答應道:“好吧。”
他帶著寧奚進了他的房間。
王姐在一旁瞧著,遠遠地給寧奚豎了個大拇指。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溫書言真的拿出了幾套滿分的高中數學卷子時,寧奚還是驚訝了一下。
字跡並不漂亮,但成績是真的漂亮。
他把卷子翻過去,盯著最後一道大題看了一會兒,在腦子裡得出了思路,然後才去看溫書言的解題過程。
溫書言以為他沒有看懂,主動湊過來給他講題,但始終謹慎地跟他保持著一臂的距離。
直到他講完了全部的解題思路,寧奚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誇讚道:“你真的很聰明,這麽難的題目,你一講,我就全明白了。”
溫書言很是高興,微微抿著嘴巴,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容來。
這還是寧奚第一次看見他笑。
而等他拿出畫冊的時候,寧奚就更加驚訝了。
溫書言的每一幅作品色彩都很濃烈,雖然線條有些抽象,但是畫面絢爛斑斕,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內心世界絕非荒蕪。
正如寧奚所想,他畫得最多的是星空和宇宙。
神秘莫測的宇宙對他有著極大的吸引力,但那樣的廣袤荒涼,到了他的筆下,卻變成了溫暖明亮的家園。
寧奚指著一顆星星上站著的小人,問他:“這個是書言嗎?”
溫書言點點頭。
寧奚又指向那顆藍色的星球:“書言為什麽不在地球上呢?”
藍色的地球上面有好幾個小人,或站或坐,或奔跑嬉戲,而不遠處的小星球上面,只有溫書言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但畫上的小人並沒有給人任何孤寂的感覺,他背對著地球,張開了雙臂,幸福而期待地擁抱著廣袤的宇宙。
溫書言眨了下眼睛,語氣很篤定地說:“就是這樣的。”
沒有為什麽,就是這樣的。他是這樣感覺的,所以就這樣畫了。
寧奚也沒有追問下去,隻笑著誇道:“畫得真好。我讀書的時候,數學成績也還不錯,但卻沒有你這樣的繪畫天賦。”
溫書言又笑了一下,這次持續的時間長了一些。
他喜歡聽寧奚誇他,因為每句聽起來都很真誠。
寧奚沒有在他房間裡待多久,看他小小地打了個呵欠之後,就主動說要告辭。
溫書言沒有留他,只是又問:“什麽時候來?”
他似乎急於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不要什麽模棱兩可的“下次”。
寧奚沉默了一下,說:“這我真的沒法保證。公司的事情很多,除了固定的日程以外,還經常會有臨時性的安排。”
溫書言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怎樣,定定地站在原地,好像得不到具體日期就不會放他走一樣。
寧奚隻好又回到最先那個提議:“如果我能來的話,就提前給照顧你的人打電話,讓她們轉告你,好不好?”
而溫書言給他的回應,居然還是那樣固執,那樣冷硬:“不。”
寧奚有點頭疼。
他以為,經過這一晚上還算融洽的相處,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更親近了一點,在這種問題上也可以有商有量地互相讓步。
沒想到,還是行不通。
溫書言睜大眼睛看了他幾秒,突然很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快走吧!”
寧奚看著他迫不及待驅趕自己的動作,心裡湧上了一陣難以言說的情緒。
理智告訴他,溫書言的情況很特殊,他不能用面對普通人的心態去面對溫書言。
但情感上,他還是很難不懷疑,自己扔下手頭繁重的工作,大晚上的,大老遠的,特地跑來這一趟到底有什麽意義。
剛剛還跟他相談甚歡,還會對他露出笑容的人,現在又像驅趕什麽煩人的玩意兒一樣趕他走。
寧奚丟下一句“再見”就真的走了,這次沒有跟溫書言揮手。
回到家裡,已經是深夜了。
他忍著困意坐到了書桌前,開始處理明玉成車禍之後,積攢至今也沒能處理完的文件。
突然,一點藍光幽幽地映在了他的屏幕上。
【這麽晚還要工作,好辛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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