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奚太會講話了,不知道聽慣了寧奚講話的寧奚父母,會不會嫌棄他講不出很好聽的話。
不過這些微妙的情緒,在他們回到家裡之後就消失了。
商場的貨物送得超級快,溫書言興致勃勃地查看著家裡新添置的物件,並把所有他能拿得動的東西都換著位置擺來擺去。
兔子被這罕見的大動靜驚動,警惕地跳上高處監視著他。
另一邊,隔音良好的書房裡,寧奚卻在接明玉成的電話。
“如果你堅持跟他在一起,我會再次修改遺囑,之前打算給你的那些,我悉數收回,不再作數。並且,我會給書言設立信托基金,一旦他有什麽意外,我留給他的所有財產全部捐出,一分不留。”
明玉成的聲音很沉:“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他知道,寧奚跟他一樣,骨子裡就始終是野心勃勃,不擇手段逐利的商人。
當初他能一眼看中寧奚,就是因為這個年輕人跟曾經的自己實在太相像了。
即使對方本來沒有什麽過分的圖謀,但在重利面前,也很難絲毫不受影響。
他不敢拿親生兒子的一生去賭人性,賭良知,賭虛無縹緲、轉瞬即逝的愛情。
沒有愛情又怎麽樣?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體驗過愛情的人才是絕大多數。
他沒有指望過溫書言出人頭地,更不指望他經歷什麽愛情,只希望他能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
然而,寧奚並未令他如願:“抱歉,董事長,只有這件事我不能答應。”
他的語氣比明玉成還要嚴肅:“我的主意和我的心意一樣,不會改變。”
【嘀,主系統提示——經主系統檢測,當前位面宿主黑化意願不足,任務成功概率極低,建議考慮開啟脫離程序。】
第56章
掛斷電話之後, 寧奚便出去跟溫書言一起,重新布置了一遍家裡。
溫書言買的東西風格各異,顏色也很雜, 寧奚本來已經做好了家裡變得斑駁陸離的心理準備, 沒想到這些色彩搭配在一起非但不突兀,反倒還有一種異樣的和諧, 原本很有格調卻稍顯冷清的裝修看著也溫馨了起來。
他真情實感地誇讚道:“書言, 你真是太有藝術天賦了。”
溫書言稍顯得意地昂起了腦袋。
上午情緒大起大落,接下來又忙活了一整天,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寧奚久違地有了一種精疲力竭的感覺,所以很快就睡熟了。
直到凌晨, 他突然感覺什麽東西壓在了他的胸前, 才驀然轉醒過來。
意識到是那隻蠢貓在作祟之後, 他剛想捏著兔子的後頸拎下床去, 卻聽見耳旁傳來了一聲抽噎。
他凝神去聽, 發現居然是正背對著他熟睡的溫書言發出的聲音。
聲音很輕, 如果不是他被貓弄醒了,可能這一整夜都不會注意到。
兔子見他醒了, 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高傲地跳下床, 又十分熟練地從沒關嚴的門縫裡擠了出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臥室。
不知道溫書言在做什麽傷心的夢, 寧奚動作很輕地摸了摸他的眼角, 觸碰到了一點淚痕。
他猶豫了一會兒,沒有打擾溫書言繼續安睡, 不過他自己這後半夜卻一直沒有睡熟,總是想起身看一看, 溫書言是否還正在夢裡哭。
早上吃飯的時候,溫書言看著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驚訝地問:“寧奚,你怎麽有黑眼圈了?”
“昨晚一直在斷斷續續地做夢,太影響睡眠質量了,就沒有睡好。”寧奚很自然地轉過話題,“你呢,最近有做什麽夢嗎?”
溫書言哪裡懂得他的套話技巧,立刻就說了實話:“有。”
“夢到了什麽?”
“你。”
正在給他倒牛奶的寧奚聞言一怔。
直到溫書言向他投來了很奇怪的目光,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把牛奶倒進了溫書言的碗裡。
寧奚故作自然地跟他換了碗,假裝本來就是自己突然想拿碗喝牛奶了,然後又問:“夢到我什麽了?”
“夢到你要走。”溫書言很平靜地說,“我在你後面跑,總是摔倒。我摔了,你就會回頭看我一眼,可我一爬起來,你就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
雖然說著控訴一般的話,可寧奚實在看不出他臉上有什麽委屈難過的表情。
如果不是切切實實地發現了他會在夢裡哭,寧奚甚至沒法想象那樣的畫面。
“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寧奚放低了聲音,“我不會走的。難道是因為前天……可就算是那天,我也只是暫時地離開一下,只要等你父親消氣了,我們很快就可以再見面。”
溫書言抿了下嘴巴,好一會兒,才說:“媽媽當時就是這樣的。”
“突然說很多奇怪的話,讓我聽醫生的話,她很快就接我回家。”
“後來又讓我聽爸爸的話,去他家裡玩幾天,她忙完就來找我。”
然後他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等了一天又一天,再也沒有見到媽媽。
可他又不是傻子,怎麽會不理解生病、絕症和死亡?
被送進療養院的那一天,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所有人都把他當很傻的小朋友,哄他,騙他。
就連那天的寧奚也一樣。
媽媽離世的時候,任憑明玉成怎樣勸哄,他都始終倔強地不肯跟媽媽道一聲再見,是因為不肯接受這場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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