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漸漸彌漫,徹骨的寒意從頭頂蔓延到腳底,莫大的恐懼像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他的心臟。
“媽?”
楚清筠感覺到自己在發抖,頭顱、心臟、胃部一起傳來陣陣鈍痛,拉著他向下。
他掙扎起身,周圍的環境又變了,不再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小家,而是一片荒涼的草地,地上一塊一塊,整齊地采訪著白色大理石。
這裡是墓地。
楚清筠看過的劇和電影太多,這個墓地就是他曾幻想過的,未來自己會躺進的地方。
身後響起一個令人討厭的聲音:“你自己逞強不要緊,可別把楚阿姨的墓地在哪給忘了。”
“閉嘴!”
楚清筠胸腔充斥著怒火,卻沒有力氣回頭看,他瘋了一樣想要跑出墓地,可身體異常得沉重,無論他多用力,也邁不出步子,無數隻無形的手拉扯著他向後,向下,向深淵拖去。
“媽!”
楚清筠無聲地喊了出來,與此同時,也睜開緊閉的眼睛。
入目是一片暗色,他呼吸急促,使勁眨動眼睛,才適應了周圍的黑暗。
剛剛……是做夢?
記憶回籠,他想起來,這裡是《演技巔峰》的宿舍,距離剛剛夢中那些仿佛就發生在昨天,清晰的畫面,已經過去了四年。
楚清筠張了張嘴,試圖將剛剛沒喊出口的那句“媽媽”說出來,可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嘴,身體被疲倦感裹挾著,牢牢粘在床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心臟也像是被無形的重物壓著,讓他喘不上氣,難過和絕望自心底湧出,快要將人淹沒。
夢裡陰陽怪氣,和周池說出一樣話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別掙扎了,她已經死了……
世界上唯一愛你的人死了……
全網那麽多人恨你,你的事業也毀了……
人生有什麽意義,還不如跟她去……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意識隨著這些話一點一點下沉,楚清筠感覺不到自己的表情,卻好像看見了自己的眼淚從眼眶倒流進頭骨,又滲進枕頭。
他還活著嗎,還是已經跟著母親去了?
剛剛的夢那麽真實,反倒襯得現在:一覺醒來來到四年後,穿書者,系統……這些毫無科學依據的設定更像自己的想象。
可是如果不是活著的,為什麽心臟還會痛……是生病嗎?
好像系統有說過,只是他沒在意,穿書者,貌似把心理疾病留在他身上了。
這種四年前已經成為公眾人物賣慘的工具,幾乎被汙名化的病理性心理疾病,因為太過嚴重,被那個奪走他身體四年的小偷留在了他的身上。
一切都是因為穿書者!!!
霎時間,迷霧散去,下沉的意識隨即中止,心臟的不適,身體深處的痛苦和絕望突然有了源頭,那時不屬於他的源頭。
楚清筠使勁睜眼,果然,不是夢,他看到的還是節目組的宿舍。
耳邊的聲音還在念念叨叨,他發不出聲音,但是好在這個聲音從意識中傳出來,他也能在意識中反駁。
“閉嘴。”
媽媽的失蹤很是蹊蹺,未必不能找回來,他的夢想也沒有被毀掉,他在一個表演的節目裡,冠軍可以獲得巴拉巴拉新劇的角色,這世界上也不是沒有愛他的人。
他最愛的人,最愛他的人,還活生生地躺在這張床上。
他為自己而活,母親還在就找到她,不在了就為她報仇,憑什麽要跳下去?
相比起來,他更應該把造成這一切的人推下去。
“呵,蠢貨,白天輸給我,就在晚上報復回來嗎?”
楚清筠嗤笑出聲,強大的,將他向下撕扯的力好像也有了實體,那是穿書者那個廢物的手。
他怎麽可能被一個廢物留下的病打倒?
力量如細小的水流,慢慢回到身體,楚清筠克服著百倍千倍於地球的重力,終於抬起了胳膊——一個用力,揮落了放在床頭的劇本。
劇本落下,發出“哢噠”的一聲,打破了宿舍的安靜,也結束了楚清筠的失聲。
*
他猛地坐起來,像是終於從地獄中逃脫,又像經歷了一場廝殺,滿頭的冷汗順著額角落下,沒入半長的頭髮。
“楚清筠,怎麽了?”
兩人宿舍裡,兩張床並排放置,中間有一張可以拉動的簾子,邵然的頭從後面探過來:“我聽見什麽東西掉了的聲音,你還好嗎?”
頭頂一閃一閃的紅色光亮提醒著直播攝像頭的存在,楚清筠低頭,用氣聲叫了一句“媽媽”,確定自己真的能發出聲音後,他松了口氣,疲憊地倒回到床上,一手捂住心口,另一手放在額頭上。
“沒事,做了個夢。”
邵然:“噩夢?”
楚清筠不置可否,與心臟傳來的陣痛和無力感鬥爭。
他看不見自己的模樣,可鏡頭和身邊的邵然卻能看清,極瘦的青年面色灰白,嘴唇乾裂,冷汗撲簌簌地流,將鬢角的頭髮浸濕,貼在臉側,好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邵然拉開簾子打開燈,走到他床邊,面露擔心:“你難受嗎?是低血糖?要不要吃點藥?”
藥?昨天回來的時候,系統好像確實給他帶了藥。
剛要起身,卻被邵然按了回去。
“你休息一下,緩一緩,我去幫你拿。”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