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臻撕了兩片乾枯萎縮的葉子,走到鏡子面前。
“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玩意兒,但應該不是好東西。”他撒下失去水分的葉子,在鬼影或怪事發生前,掄起鉗子砸向鏡子裡的自己。
一聲重響後,玻璃以與鉗子的接觸面為圓心,延伸出蛛網般的裂痕,把鏡中他的投影切割成無數塊。
其實也沒什麽難的。
他又掄了第二次,鏡面的裂縫變多,他的身影被割得支離破碎,但碎片始終不掉落,緊緊地黏在鏡框裡。
鬱臻連續砸了四五下,丟了鉗子,用小刀去撬那些碎玻璃,他感到暴躁,隻想快點把這面鏡子毀壞。
一塊塊沾著血的玻璃剝落,落地清脆,鬱臻繼續撬著,絲毫沒察覺到手在流血。
“你在做什麽?”杜彧的聲音喚醒他。
鬱臻恍然一回神,左手心傳來尖銳的刺痛感;他低頭一看,自己正右手拿著小刀,切割自己的左手——手掌赫然三條深深的血壑,血水順著小臂淌了一地。
他再去看牆上的鏡子,它完好無損的掛在壁面,映出他血跡斑斑的影子,不知是光線抑或是角度問題,鏡子裡的“他”,竟對著外面的他,譏諷地笑了笑。
鬱臻右手一顫,丟開燙手的小刀,他握緊自己的左手腕,掌心鮮血湧漫不止。
他明明在砸鏡子,怎麽變成了自殘?
——這面鏡子,它會讀心!還會自我防衛!
杜彧在樓下翻找急救箱。
鬱臻的耳朵卻捕捉到閣樓裡細微的響動,猶如低低的私欲和竊笑,當他仔細去聽,它們又不見了。
“一早上沒守著你,你就出事。”
“不是我的問題。”
兩人席地坐在天窗下,杜彧拿來了新的衣服、乾淨的水,和一堆藥品工具。
很奇異,當杜彧觸碰到他的手的瞬間,疼痛煙消雲散,比麻醉劑見效更快;他不解地望著杜彧的臉,是心理作用嗎?而且杜彧見到他受傷,為什麽不慌張?
杜彧先幫他清理傷口止血,擦淨血跡,然後消毒,縫針,纏上紗布。
“你怎麽會這些?”鬱臻看對方稱得上專業的手法,疑惑道。
“我學過。”杜彧說,並托著他的手腕,吹了吹他的手心,“等傷口愈合了,去做個祛疤痕手術,你的手就能恢復原樣了。”
“我是上來砸鏡子的。”鬱臻抽走手,試著彎曲左手的五指,結果痛得直皺眉——他的痛覺回來了,看來左手要廢一段時間。
杜彧:“好端端的鏡子,砸它幹什麽?不是讓你別上來嗎。”
“這不是一面普通的鏡子。”鬱臻看著對方的眼睛,“我不信你沒發現。”
其實,杜彧是有可能沒發現的。他不清楚這面鏡子對其他人是否有影響,因為杜彧就不會做噩夢,難道是只針對他嗎?
“我明明是在砸鏡子,卻變成了割自己的手,如果鏡子是正常的,就是我變得不正常了。”鬱臻示弱道,“找人拆了它吧,我能少做點噩夢,好不好?”
杜彧的目光平淡如水,凝視了他良晌,略微失望地垂下眼瞼,“你還是睡不醒的時候,比較可愛。”
鬱臻咬緊嘴角內部兩側的肉,艱澀地吞咽了一下,說道:“你不喜歡我。”
——不會因為他受傷而緊張,不在乎他做不做噩夢。
他下結論道:“杜彧,你不喜歡我。”
杜彧沉默地整理藥箱,答非所問道:“中午想吃什麽?”
“你為什麽要照顧我?你是誰?”鬱臻挽住杜彧的胳膊,按住對方的動作,“你把我的過去還給我,好嗎?”
杜彧道:“我不知道你的過去。”
“……你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
鬱臻沒想到,他有一天需要到警署查詢自己的住址變更記錄。
杜彧不限制他出門的自由,也不跟來,隻叮囑他早點回家。
警署接待他的警員是個眉眼冷酷,身材高大壯碩的男人,冷冰冰地給他倒了杯熱茶,然後回到工位。
等了兩分鍾,茶還是滾燙的,一張油墨未乾的紙放到他面前。
紙張帶著剛印刷的熱度,上面是根據指紋檢索到的他的個人履歷;他讀過的學校,他住過的地方,做過的工作……不,沒有工作。
隻記錄到他完成學業的那一年,其後的幾年經歷皆為空白。
從今年開始,系統重新登記了他的地址,是一家私立醫院的名字。這家醫院杜彧提到過,他曾在那裡住了一個月,雖然他沒印象了。
之後是最近一個月的,他搬到了這座小島。
鬱臻拿著檔案走到警員身旁,問:“為什麽我前幾年的經歷是空白?”
警員古怪地打量他,瞥了眼他左手纏繞的紗布,道:“這我怎麽會知道,不該問你自己嗎?”
鬱臻苦惱道:“我生過病,不記得了。”
警員:“常見的兩種情況是:你去旅遊了,居無定所,地址有效期太短,被系統自動清理了;要麽是你那幾年住在別人家裡,從沒有使用過自己的名字生活,也相當於沒有與社會接觸。”
這一次調查,讓鬱臻收獲了更多疑問,他根據醫院地址查到了他們的電話。
他打了一通電話,報上自己的名字,麻煩護士找到當時醫治他的醫生。
很快,一名年輕的女醫生接了電話,耐心地解答了他的部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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