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臻的指尖點了點照片左下角的三個人,“他們和杜彧是什麽關系?”
杜玟道:“他們是阿彧在學校裡最好的朋友,阿彧似乎暗戀過中間的紅發姑娘,為此還和右邊叫宮原的男生打了一架呢。”
鬱臻:“這個宮原,您認識嗎?”
杜玟:“見過,是很有禮貌的孩子,不過……”
鬱臻:“不過什麽?”
杜玟笑著搖搖頭:“大概是我記錯了,總覺得那個男孩的眼神,並不太符合他的年紀。”
聊到這裡,有人敲響了敞開的房門。
約書亞·雷蒙站在門外,他換了衣服,金發也重新梳過,整個人宛如油畫裡走出的古代貴族,“霓娜讓我來催一催,你們再不下去吃飯,她可要發火了。”
“都到晚飯時間了。”杜玟沒辦法地說,“那先去吃飯吧。”
杜玟說話溫溫柔柔的,辦事卻是雷厲風行。
鬱臻當她是隨口一提要杜彧從醫院搬回來的事情,沒想到晚飯過後,房子裡就已經有醫護人員在忙裡忙外地搬運儀器、布置病房了。
霓娜的手藝確實很好,據說她是杜玟特意請來打理府邸的女管家,十全十美,偶爾也為主人下廚,擅長西式餐點;這一頓飯使鬱臻的味蕾和食欲得到了極大滿足。
飯後,他拋著一顆紅蘋果在住宅內閑逛,參觀這間有三百年歷史的莊園。
很巧的是,他碰到了來調試設備的傅愀。
“喲,小心肝兒,你度假還愉快嗎?”傅愀酸溜溜地說道。
鬱臻咬了一口蘋果,含糊地說:“還闊以。”
傅愀手臂一勾圈住他的脖子,夾著他頭使勁搓揉他的頭髮,“壓力風險都讓我擔了,福都讓你享了,努力點啊你,不然咱倆都得失業。”
鬱臻掙開對方的桎梏,咽下蘋果,“誰讓你輕易答應這種沒譜的事情。”
“就當是積攢經驗咯。”傅愀從衣兜裡搜出一隻藥瓶,丟給他,“給你的,分析了你下午的睡夢狀況數據,不夠投入;睡前吃一片,有助於延長睡眠時間。”
鬱臻收下藥,散完步,遊蕩回二層杜彧的房間。
這間布局考究的臥室在幾小時內變成一間病房,多出的醫療器械使空間變得緊簇;年輕的病人安穩寧靜地躺在床中央,似乎從不曾被挪動過。
杜玟坐在一把椅子裡,等傭人整理書架下方的置物櫃;房間放著舒緩悠揚的鋼琴曲,她的左手搭在扶手上,細長的手指隨旋律憑空彈奏曲譜,眼睫微垂,在思考心事。
鬱臻不想打擾她,但來都來了,掉頭走會更顯唐突。
於是他走上前道:“杜小姐。”
“叫我杜玟吧。”杜玟的手指停止律動,妥帖地放回膝上,“有一個不情之請,您願意答應我嗎?”
鬱臻想,他好像也沒有不願意的權利吧。
“請說。”
“希望在阿彧醒來之前,您可以留在這裡;可能的話,夜間也繼續入夢。”杜玟凝視著床上沉睡的弟弟,愛惜道,“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拜托您了。”
杜彧的房間是否放得下兩張床,答案是肯定的。
鬱臻連借口回家取一些私人用品的機會也無,杜玟說這裡什麽都有,他可以隨取隨用,當成自己的家。
——鬱臻是萬萬不敢的,他只能當成住豪華旅館。
所幸這間臥室好些年沒人住了,極其整潔空白,住下來不至於衝撞別人的生活痕跡。白天在醫院打過照面的護工住隔壁,如病人的監測狀況有異,對方會及時發現;他除了睡覺做夢,不需要操心任何事。
杜玟把一個箱子放在了他的床頭,裡面裝著傭人收拾出來的屬於杜彧的一些東西。
臨走時杜玟特意對他說:“箱子裡的東西,您隨便看,阿彧他不會介意。”
鬱臻去浴室洗漱完,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的枕頭邊放著兩隻Gaze耳機,提醒他是來工作的,不是度假;他戴好了自己的那隻,把另一隻套到杜彧的耳朵上,連接雲層紐。
杜彧的臉長得是真不錯,下巴嘴唇像杜玟,秀氣漂亮,眉骨眼型和鼻梁似畫筆描過,深邃靜雅,又難掩一種自然天成的凌厲英氣。
和夢裡那個毛毛躁躁的小男孩判若兩人。
鬱臻心思一動,指尖刮了刮杜彧那長而濃密的睫毛,“晚安了,睡美人。”
準備完畢,他坐回床邊,打開了重量頗沉的紙箱子;裡面放著書和雜志、全息遊戲的頭盔、沒電的運動手環、壞掉的手辦人偶、幾支墨水乾涸的筆……淨是些雜物。
鬱臻挨著拿出來看了一遍,又一件件放回去,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突然,他的手摸到一本質地堅硬的厚書,與其他書不同的是它的封面燙金工藝精巧,鏤刻著繁複細密的花紋。
沒有書名和任何文字,不是書,是記事本。
鬱臻翻開第一頁,空白扉頁上寫著一排優美清雋的漢字:送給十五歲的阿彧。
他往後翻了兩頁,眉尖一挑,是日記;他走到杜彧的床邊,舉起手裡的厚本子,“聽說有些植物人是聽得見別人說話的,只是不能做出反應;你姐姐說的,隨便看,你不會介意,那我看了啊。”
鬱臻跟主人請示完,一頭栽進枕頭裡,翻了個身,趴著翻開了杜彧多年前的日記。
【15歲的第一天,姐姐送的本子,讓我寫日記。這個年代,真的還有人會手寫日記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