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臻怕癢,尤其腰腹特別敏感,他難受地叫了一聲,立馬甩開對方的手,目含火光,快步走到桌邊入座。
一桌人的目光都投過來。周斂不知何故笑出聲,被自己噴出的煙嗆到。
鬱臻撿起桌面的銀色打火機丟過去,砸中周斂的額頭,“笑什麽呢你?”
嚴諶眼疾手快地接住將要落地的打火機,若無其事地放回桌面。
“操。”周斂捂住被砸到的部位,那是撞擊額骨的鈍痛,幸虧沒擦破皮。
杜彧跟著坐回原來的座位,解圍道:“不好意思,他沒睡醒,心情不好,你需要冰袋嗎?”
周斂搖頭,粗聲道:“不礙事。”
“小敏回來了,我們繼續玩。”嚴諶主動收揀桌面散亂的撲克牌,手法熟練地洗牌。
“你想玩嗎?”杜彧問他。
鬱臻道:“我是來吃飯的。”
“這裡的烤鴨胸肉還可以,能吃。”杜彧體貼道,“我幫你點,讓服務生給你換張桌子?”
“那就多謝老板了。”鬱臻毫不留戀地起身,走到角落一處單人座位去。
鬱臻找的好位置在夾角靠窗,周邊無人來來往往。他才不在乎杜彧和那群人在玩什麽,隻管專心吃自己的飯。
他以為這會是漫長的一晚,然而他結束用餐時,杜彧也離開了牌桌,結完帳,跟他一塊兒走了。
牌局沒散,柳敏滿面紅光,葉映庭哭喪著臉,周斂手邊的煙灰缸堆滿了煙蒂,嚴諶神色淡然,看不出輸贏。
出了酒館,街道冷風肆虐,全然沒了夏夜的氛圍,行人稀少,冷冷清清。
杜彧和他並肩走著,路燈暗淡,兩人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長。
“你不喜歡人多?”
“……”
“還是,你不喜歡那幾個人?”
“……”
“你攤手。”杜彧站定,與他面對面說。
鬱臻按耐著性子,敷衍地伸出右手。
杜彧從風衣的衣兜裡,拿出一疊厚厚的圓形籌碼,放進他手心,“都是我從他們那裡贏來的,你拿去兌。”
鬱臻掂量著手裡籌碼數量和面值,就他們的玩法和時長來說,贏得真是不少了,杜彧牌玩得不錯啊。
“你想幹嘛?”他單刀直入地問。
杜彧兩手插在衣兜裡,說:“想你開心點。”
鬱臻翻轉手掌,一大捧籌碼劈劈啪啪地掉到地上,隨處滾落。他拍拍手心,學杜彧的樣子把手插進衣兜,道:“好了,我開心了,可以走了嗎?”
杜彧稍微有點困擾,不過很快淡笑道:“可以。”
當晚,鬱臻睡得很晚,一是他白天睡了一下午,二是被杜彧煩的——怎麽有那麽幼稚的人?
杜彧得知他怕癢以後,仿佛小孩探索到新天地,時不時要撓他掐他幾下,沒有機會就製造機會。
事不過三,第三次鬱臻忍無可忍了,大叫道:“我警告你,別挑戰我的忍耐限度!”
杜彧舉起雙手,以示服從道:“不敢了不敢了,別殺我。”
兩人各睡一張床,關燈後,他總算清靜了,然而旅館的牆不隔音,他能聽見來自四面八方的噪音。
樓上顛鸞倒鳳的情侶,左鄰右舍看球賽、喝酒談天的房客……他相信在這兒住上半個月,自己絕對會患上神經衰弱。
他喊了幾聲“杜彧”,對方沒有回應,輕悄的呼吸聲勻穩,睡著了。
嫉妒嫉妒嫉妒,他瘋狂嫉妒,他再也不午睡了。
大約到了凌晨四點,各方動靜終於消停了。
房間歸於漆黑與寧靜,窗縫傳入的海浪聲遙遠模糊,鬱臻剛要睡著,聽到柔軟重物墜地的悶響。
他的眼睛張開一條縫,覺察到幽暗的室內晃過淡淡反光。
是鏡子上的毯子掉了,鏡面反射出了窗簾透進的弱光。
他的思緒在混沌與清明之間輾轉,最後他忍著困意坐起身,下床去撿牆邊那條毛毯,重新蓋住鏡面。
這面鏡子正對他們的床頭,鬱臻直起腰的瞬間,看到鏡子裡,自己的床邊立著一個佝僂的人影。
它細長的身軀好似畸形的瘦人,脊椎像被重物壓彎,駝著背,幽靜地站在那裡,一綹綹的濕發垂在頭顱兩側。
鬱臻忘記呼吸,兩腿有些發軟,他不動聲色地用毯子遮蓋好鏡子,舒氣,呼吸,然後轉身——
房間仍是原樣,窗簾透進薄弱的光亮,弱化了物體之間的分界線,而他的床邊並無人影。
——啊啊啊啊!真的鬧鬼了!
鬱臻衝向杜彧的床,不由分說地掀開被子鑽進去——他人的體溫和暖和的被窩安撫了他瑟瑟發抖的身心。
床上突然冒出個人把你纏緊,睡得再死都會被吵醒。
杜彧睜開眼,困惑而不耐煩地盯著他,聲音沙啞困倦道:“你每次發作都是半夜……”
“鬧鬼了……”鬱臻半張臉埋在被子裡,露出一雙黑眸,驚慌地四處亂瞟,悄聲道,“你選的破房間,果然鬧鬼了。”
“鬼有什麽好怕的。”杜彧閉上眼,心不在焉道,“快睡吧,天亮了就沒了。”
鬱臻的頭拱進對方胸膛,身體縮成一團,“我恨死你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鬱臻頂著黑眼圈去到旅館樓上的自助餐廳吃早飯。
他幾乎一夜沒睡,睜著眼硬挨到天亮,便起床穿衣洗漱;杜彧還在睡覺,他想找艾莉卡問問那個裝修工何時來,可是前台沒人,艾莉卡可能去睡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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