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彧瞧著那張秀氣有余的臉,說:“嗯,你倒是很有自信。”
鬱臻臉一板,嚴肅道:“我說的是你!”
杜彧笑了,“我?”
“對呀,就是說——”鬱臻理直氣壯道,“假扮成我撿到了受傷的你,把你捆起來當作籌碼,向他們投誠加入組織,是最可行的方法。”
杜彧思忖片刻,“這辦法是可行,不過你怎麽確信,他們會要我這種奴隸?”
“你怎麽了?”鬱臻扳著他的下巴打量,拍拍他的肩膀,“你年輕、身強力壯、臉長得好,多合適!”
杜彧別過臉,錯開那隻手,“行,就按你說的辦。”
鬱臻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輕而易舉,奇道:“你……不怕我真把你賣了?”
杜彧反問:“你會嗎?”
鬱臻被他一問,支支吾吾道:“當然不會啊……”
即使會,他也沒關系,雖然暫時未放棄求生本能,但他一直以來做的事就是送死;人總歸是要死,無所謂怎麽死、死在誰手裡。
“你最好沒騙我。”他半笑不笑地對鬱臻說。
看對方漲紅臉想辯白解釋,又糾結著如何開口的模樣,杜彧死氣沉沉的心境略有波動,好像心尖被一隻小手撓了一下。
荒廢的信號站如同沙漠裡的一座孤塔,他們驅車靠近,目標明顯,動向絕對已被暗處的守衛捕捉,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透過瞄準鏡鎖定了他們。
鬱臻在子彈最遠射擊范圍外停車,他先下去,再打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將杜彧拽下來。
杜彧左肩包纏的紗布浸出了血,特意沒換新的,為他狼狽不堪的俘虜形象增添幾分說服力。
鬱臻捆了他的雙手,在背後拿槍抵著他,驅趕他往前走,不時踹他幾腳。
“記住啊,到時候你別說話,我來跟他們討價還價。”
“嗯。”杜彧應道。
走近信號站,屋頂上鑽出幾個身穿黑色皮革馬甲,胳膊紋著青黑獸面和編號的男人;這些人一並持槍跳下,朝他們圍了過來。
為首的是那天捅傷了杜彧、被他敲斷鼻梁的紅發小個子男人,今天對方臉上多出了一枚固定斷裂的鼻骨的夾子。剃光了眉毛的面目顯得尤為凶惡,灰色眼珠銳利地掃視著兩名不速之客,吹了聲口哨。
數支黑漆漆的槍管對準了他們。
杜彧看不見後方,只是他感覺到身後的鬱臻挺直了腰背,故意粗聲粗氣地說:“我想加入你們。”
杜彧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好在他及時低下了頭,凌亂的黑發下,沒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這個人——”
杜彧的後腰被槍口頂了頂。
便聽鬱臻道:“是我抓到的,聽說你們的老大在收集奴隸。”
紅發男人胳膊上紋著阿拉伯數字26,或許是代號,他走上前,猝不及防地掄起槍托抽向杜彧的臉!
劇烈到尖銳的驚痛從下頜骨蔓延到頸部,杜彧被打得歪過頭,腦袋處於眩暈之中,耳旁嗡嗡鳴響,嘴裡全是血沫。
紅發的26號露出挑釁的獰笑,發號施令道:“73,你帶他們過去。”
鬱臻的肩膀讓人按住,兩個身材粗獷凶悍的男人將他夾在中間,推搡著他和杜彧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些人甚至不問他們是誰、來自哪裡,又出於什麽目的到這裡來。
似乎不必要,也確實不必要,他們既然來了,就證明他們無處可去了。
對於失去退路的人,來路不重要。
胳膊紋著73的光頭男人拿出哨子吹響,不多時,遠處開來一輛油漆噴得五顏六的卡車。
兩人被看押送上了車,杜彧的嘴邊都是血,頭髮亂糟糟,臉上沙子和灰土粘成片,看起來相當有俘虜的淒慘相。
鬱臻的臉雖說也算不上乾淨,但他的膚色白得出挑,安生地坐在杜彧身邊,偷偷四處張望。不過很快司機就拿出兩條黑布,遞給看管他們的73號,命令蒙上他們的眼睛。
密不透風的黑布地封住所有光亮,兩人聽見車輛發動,油門轟踩,這次是駛向未知的目的地。
杜彧沒有刻意去計算路程時間,他的下頜可能骨折了,疼痛使他難以集中注意力;他粗略判斷,他們在車上總共待了40分鍾,那麽大本營與信號站至少相隔30公裡。
眼上的黑布被人揭下,迎接他的不是灼目的陽光,是雙眼恰好能適應的低暗光線,這自然不是給囚徒的體貼,而是因為他們進入了陰冷的沙漠地底下。
人聲鼎沸的吵鬧,渾濁空氣中充斥著機油汗水的氣味。
杜彧的視力還未恢復,仍處於昏花模糊狀態,73號像提拉物件似的,揪著衣領把他們推下車去,哄鬧的人群立刻將兩人團團圍住。
“這他媽是哪裡來的大小姐!”
“老子要乾穿你的肚子!”
狂放亢奮如野獸的嚎叫和粗鄙的話語刺進耳朵,杜彧的臉部一時驚痛,是鬱臻擠過來,鼻梁撞上他的下頜骨。這痛楚使他瞬間醍醐灌頂,看清了眼前的場面——窄狹的岩石隧道內人山人海,他們在人潮中間,如同被一群盲目的魚夾帶擁簇著前行。
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麽多活人。
杜彧先是震驚,然後不樂觀地想,鬱臻恐怕是很難在這群人當中生存下去。
他們周圍大呼小叫的全是青壯年男性,臂膀遍布紋身,擁有各自的編號,即便是監獄裡的重刑犯也不會比這群人更窮凶極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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