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下擺捏了一下,然後又松開。
隨後,他那局促的聲音細細地發了出來:“老師……我看到了我的論文,在小學競賽裡出現了,但是署名不是我……為什麽會在那個地方——”
話音尚未落下,陳教授已經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
“嘭!”
桌子被撞響。
他推開椅子,快步走到了舍友面前,雙眼鼓起,盯著他的臉。
“你,在暗示什麽?”
“……”
“就算是,那又怎麽樣?”
在葉寄書的視線裡,舍友攥緊了手,指頭在掌心蹂躪,掐出了血的痕跡。
宛如蚊子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這是一個已經不會為自己辯解的人,拚命地、絞盡腦汁地想要說出去的話。
“可是,你不能用我的……”
“啪!”
陳教授一巴掌抽了過去。
舍友被打的往後一個踉蹌。
“用了又怎樣!你那個水平,也就只能得小學生競賽的亞軍……真是廢物!我都還沒說你水平怎麽那麽低!搞得我孩子連個加分也拿不到,別他媽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
“我……”
“啪!”
又是一耳光。
“你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個學生,有什麽臉來我面前說這些,怎麽?想指責我嗎?”
“啪!”
“你父母和我可是多年的朋友,怎麽你就這麽不成器?”
“呵呵,真是個廢物貨色。”
“陳叔叔都不會叫,真是沒禮貌。該不會自己就是從哪裡抄的吧?我早該替你父母管教一下你。”
每抽打一次。
就有貶低的語言冒了出來。
舍友從最開始的想要辯解,最後成為了喃喃的低語,像是對自己的訴說。
耳光的力道並不算強。
那是羞辱的力量。
他的手為了生存而抬高了,護著自己的臉。
小臂被抽出了紅痕。
每次承受,那薄薄的皮膚都會折斷一樣瑟縮著後縮。
但他仍舊站在原地。
仿佛,這樣就能表達自己的倔強。
“我、我不是廢物……”
“那是我的比賽論文……”
雨聲轟隆作響。
他的聲音隱沒在了黑暗裡。
葉寄書早就想上前阻止。
但是,宴寐沒有松開進門抓住他手腕的動作,讓他留在原地。
宴寐冷眼看了一會兒。
隨後,他的嘴角劃過了一絲笑容。
葉寄書無法將自己的視線從舍友身上移開。
因為從對方的身上,低泣的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
辦公室的空氣中,悶著一股說不出的滲人的氣息,只有抽耳光的響聲死氣沉沉地回蕩。
“好了!到此為止吧。”
話音落下,教授才解氣般地放下了手,吐出一口渾濁的氣。
“快滾出我的辦公室,我還要批改你們考試的高代試卷,沒時間和你在這裡閑聊!”
“……”
舍友放下了手臂,那雙眼睛,從厚重的頭髮間透了出來。
他死氣沉沉地盯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你會讓我掛科嗎?”
“呵呵,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你平時成績也就那樣,我可不會給你的分數造假。”
舍友一頓。
隨後,拖著沉重的身體,朝著葉寄書的方向走來。
那也是門的位置。
察覺出他又一次的忍讓。
除去達成目的的滿意,陳教授的眼底裡更是流露出了對這種人不加掩飾的輕蔑。
是的。
對於這種怯懦的、拖拖拉拉的受害者,大部分只會感覺到惡心。
“對了,別告訴你的父母,省得他們為你操心,畢竟你這麽給他們丟臉。”
舍友低著頭,不吭聲。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葉寄書身邊,即將和他擦肩而過。
“啪!”
葉寄書忽然抬手,從宴寐懷裡側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動作猝不及防。
舍友因此,猛地抬起頭。
在他的視線裡,露出了那張遮掩著、痛苦的悲哀的臉。
接觸到葉寄書面無表情的臉,舍友像是突然找了某種情緒的宣泄口,嘴裡冒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我好討厭、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如果勇敢地公布出來,只要在網上,就會有人幫忙,如果呵斥,也不會被這樣扇耳光,如果自己不是這麽怯弱、這麽膽小,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會被父母厭惡……”
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很蠢、惹人厭煩。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無法走出那一步。
那些能夠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能夠正大光明地承認自己的普通的人,到底怎麽做到的?
好羨慕。
好羨慕啊。
真的好羨慕啊!
舍友用那雙充斥著、令人嫌惡的眼淚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寄書。
“……很煩人吧,本來不想讓你看到這一幕的。但是現在的我,只有再一次回憶起那時的這份羞辱、再次謀生出對自己的厭惡,才有報復回去的能力。因為我,在那個電梯裡,已經——”
【電梯裡,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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