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瑜臉色怪異,上一次和厲冶一起洗澡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頂著徐朝霞威脅的目光,汪子瑜蹲下來,看著坐在地上的厲冶,瞟了一眼那姿態怪異的雙腿,問道:“你可以自己洗嗎?”
厲冶不回應,只是那雙哭的微腫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
汪子瑜頭皮發麻,問:“那是要一起洗嗎?”
這回厲冶點頭了。
汪子瑜:“……”
“沒關系,沒事,至少現在小冶和子瑜還好著呢,能有回應就證明還好,你先別擔心,也許明天就好了呢,你上了一天班了,也得先休息啊。”徐朝霞立刻安撫著程虹。
汪子瑜有些不情願,可還是彎腰將地上的厲冶抱了起來,關上了浴室的門,不去聽徐朝霞安慰程虹的話。
汪子瑜看著自己的褲腿,上面印了一點濕潤的印子,摸了一把厲冶的臉,果然還在哭。
“你還挺能哭的,哭到這種程度我居然還挺佩服的了。”汪子瑜試圖打趣,也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候說風涼話會不會惹怒厲冶。
但是意外的是厲冶只是看著他,好像那眼淚不是他流的一樣無動於衷。
汪子瑜歎氣,這還不如發個火呢,這樣太煎熬了:“你能自己脫衣服嗎?”
厲冶根本不願意動,汪子瑜開始心累,認命的去脫厲冶的衣服。
看在厲冶今天心情不好的份兒上,他忍了。
汪子瑜已經和厲冶很長時間都沒有這麽親密過了,雖然總在一張床上睡,可床很大,他倆一人一條被子,汪子瑜不調皮睡覺姿勢不豪放,厲冶因為雙腿受限幾乎一晚上不挪,兩人很少相互碰到。
再加上兩人逐漸冰點的氣氛,要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突然轉變,汪子瑜心裡有點負擔。
但是真正做起來,汪子瑜卻發現其實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抗拒。
本身就很擅長照顧厲冶,那記憶在骨子裡的行為並沒有消失,居然還挺習慣的。
厲冶家的浴室,是專門為殘疾人設計的衛生間,在浴室內有專門的座椅和扶手,汪子瑜給厲冶剝光了好好的清洗。
厲冶很安靜,像個沒有靈魂的玩偶一樣一動不動。
可讓汪子瑜覺得不適應的是就算沒有被眼睫毛成功阻擋的水珠落到了厲冶的眼睛裡,厲冶居然能一直睜著一眨不眨,任由水珠盈滿再落下,一時之間汪子瑜都分不清到底是花灑的水還是厲冶在哭。
汪子瑜只是給厲冶衝了衝汗,讓厲冶坐在溫水裡去門口:“媽,把厲冶的睡衣拿一套給我。”
很快汪子瑜接過了睡衣。
汪子瑜不喜歡穿睡衣睡覺,小時候厲冶也學他光著睡,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厲冶穿上了睡衣,還是長衣長褲。
汪子瑜發現這個小細節的時候,也同樣注意到了厲冶不斷萎縮的雙腿,即便再怎麽用外力鍛煉,也很難避免,那時候汪子瑜猜測厲冶會不會是對自己的身體自卑才穿上睡衣睡的。
現在看上去……
倒是挺坦然的。
汪子瑜給厲冶擦乾,真沒想到他有一天還會給厲冶穿內褲,這已經是在厲冶能自己行動之後就再也沒做過的事了。
看著穿戴整齊的厲冶坐在馬桶上,頭上搭著一條乾毛巾,目光從毛巾之下依舊直勾勾的看著他,汪子瑜硬著頭皮在厲冶的目光之下給自己洗了個快速澡。
如果厲冶只是在旁邊,汪子瑜可不覺得當著厲冶的面洗澡有什麽不對的,但是厲冶現在不僅在旁邊,那目光雖然體會不到什麽深刻的情緒,但是一洗澡就讓汪子瑜覺得鋒芒在背,渾身不舒暢。
擦乾淨頭髮,汪子瑜自己也擦乾淨,順手揉了一把厲冶的頭,感覺頭髮上的水被毛巾吸幹了,這才蹲在厲冶的面前:“上來,我背你上床。”
徐朝霞已經回去了,程虹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到汪子瑜之後,兩人對視一眼,汪子瑜先移開。
面對厲冶曾經依賴無比的親媽,汪子瑜莫名的覺得現在的自己像是搶奪了屬於程虹的依賴一樣居然還有點心虛。
汪子瑜在床頭放了整整三大包紙巾,還給厲冶的枕頭上鋪了三層卷紙,雖然不知道厲冶要哭到什麽時候,但是防患於未然。
“我關燈了。”
汪子瑜摸黑回到床上,立刻就感覺到厲冶纏了上來,靠近在他的耳邊,無聲無息的。
可汪子瑜卻好像在黑暗中也能聽到厲冶流淚的聲音。
流淚會有聲音嗎?
大概是因為步入深夜,人開始有些多愁善感,身邊發小突如其來的過分脆弱,讓汪子瑜的心情有些難言的複雜。
厲冶握著他的一隻手,上半身靠在他的手臂上,側躺著面對他,可這麽近的距離汪子瑜卻好像連呼吸都聽不到。
忍耐不住黑暗的靜謐,汪子瑜道:“我今晚沒能玩手機,都是你的錯……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去上學,年級第一應該不會打算翹課吧……我今天的作業可是一點都沒寫,明天我都不敢去學校了,老師問我就說你帶的……”
汪子瑜說著,鬼使神差的停了下來。
自由的另一隻手微微抬起,在黑暗中碰到了厲冶的肩膀,順著肩線摸到了厲冶的臉頰。
手中依舊是一片不意外的濕潤。
“別哭了啊。”
汪子瑜的聲音在黑暗中滿載著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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