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抬腳進了院子,好在外面雖然破敗,院子裡卻撲了一層青石磚,四處也都打掃得很乾淨,旁邊用石塊壘出一小片菜園,裡面鬱鬱蔥蔥地種著許多青菜,倒有些質樸的雅致。
一大幫侍衛跟在他身後往裡進,一個挨著一個,後半段地卻堵在門口,撞在了前一個人的背上,侍衛小聲地催促著。
前邊悶聲道:“擠不進去了。”
“吱呀——砰”門扇不堪重負砸在了地上,聲音連帶著將隔壁院子的雞鴨驚得亂叫。
活像一場鬧劇。
過了片刻的功夫,江尋鶴從兩行人中間擠了出來,他身後跟著領頭的侍衛,手中鄭重其事地抱著一個包袱,兩側還有人伸著手虛扶著,好似那傳國玉璽便在那包袱裡般。
侍衛一路嚴肅小心地將包袱捧了出來,又輕輕放到了馬車上。
沈瑞看著那車板上孤零零的包袱,眨了眨眼道:“沒了?”
侍衛搖了搖頭,沈瑞的目光越過他,落到了江尋鶴身上,後者似乎有些羞赧,輕聲道:“江某東西並不多。”
沈瑞略點了點頭,眼睛卻悄悄彎了彎,沒有依仗、沒有勢力、甚至連點銀兩都沒有的江尋鶴,實在是叫人不能不歡喜。
他單知曉原書中江尋鶴寒門出身,卻也沒想過是這般一清二白的境地。
早知如此,便不應當那麽早便領著蕭明錦那小崽子溜出宮來,叫明帝扯著這個由頭將人塞進他府中。
否則靠他一靠,叫他百般的滋味都嘗盡了,豈不是更有意思?
沈瑞看向攏著袖子站在一旁的江尋鶴,即便是在這破落凌亂的處境之中,仍半點不減世家的風范,他遠比沈瑞更像個世家精心教導出來的。
不過,偏是如此,卻與這權欲橫流的中都,最最不相稱。
沈瑞眼中晦暗,何必去沾著風雨呢,不如與他籠中做一隻乖順雀鳥,既相稱、又合意。
但現下也不算晚,原書中江尋鶴走的是一條險徑,生死橫伏,稍一愰神,便是無盡深淵。
雖然殘酷,卻也要磨人骨血,將那點子不合稱的一點點磨平了,剩下的便可沿著這峰巒一步步登上至高之處。
但眼下,這點境遇已經被沈瑞敗壞了個乾淨。、
沈瑞翹了翹唇角,露出一絲狡黠。
他所要的不單是這漂亮鬼剪斷了尾羽後被他囚於床榻之側,他還要這汴朝百年內的風波變革皆從他手中翻轉。
第042章 第 42 章
那幫侍衛們來時何等的風光, 現下回去時便有多般的狼狽,連白底兒的官靴都蹭上了一灘又一灘的汙泥,個個灰頭土臉、精神不濟。
百姓們先前趁著混亂擠兌了一遭, 現下卻是不敢再胡亂折騰,個個避著將人讓了過去,卻還是止不住地猜測念叨。
街道兩邊盡是些茶攤、小食攤子的, 稍擺幾把桌椅便可開張做生意, 現下卻是成全了食客們湊熱鬧的心思了,就著他們狼狽的模樣, 連嘴裡的面湯都格外得香。
時不時地還要哄笑著討論一番,偶有膽大的便故意扯著嗓子道:“誰知道是不是上趕著給人當狗腿子。”
一句勝過一句的難聽,偏偏總不能衝過去挨個捂上嘴, 只能面紅耳赤地垂著頭, 遮擋著自己的面容。
這般舉動卻叫百姓們哄笑地更大聲, 他們平日裡看慣了這些當官的、有權勢的耀武揚威, 現下逮著了機會,自然是要把心底的惡氣宣泄個乾淨的。
茶攤子旁邊杵著一個壯漢, 披著件短衫,赤膊站著,手中端著一個缺角的茶碗瞧熱鬧,時不時還起哄幾句, 周遭的人因著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心裡踏實,也比旁的攤子更敢說些。
一時間, 將氣氛帶得火熱。
直到侍衛們穿過了這條街道, 壯漢才收斂了那點吊兒郎當的笑意, 將兩枚銅板拋進桌子上空碗裡,四下張望了一眼轉身走了。
等到幾個茶客回過神來時, 早就連半點人影都尋不到了。
沈府的後門被輕輕敲了幾下,小門房拉開門閂,將外面的壯漢放了進來,又遞給他一件周全的衣服,小聲道:“公子吩咐了,回來了便去院子裡尋他。”
壯漢一改在外時那般混不吝的樣子,穿上外袍又將腰帶扎好,小心地往沈瑞的院子裡去了。
——
春珂快步走進園子裡,卻見一早邊說要“親自”打理花草的沈瑞正斜倚在他那軟榻上,兩側還有人打傘遮陽、添茶續水,反倒是剛住進來的江太傅正捏著一柄剪子在修剪花枝。
光是偷懶也就罷了,還要逮著喝茶吃果子的空隙指點——“聽聞養花也是極為陶養心性的,想來如太傅這般的才情,應當頗有體會?”
活像惡霸調戲某家姑娘般地輕佻惱人。
春璫注意到了春珂,悄悄放下扇子走了過去輕聲詢問。
“徐丹回來了。”
春璫頷首應下,隨後走到沈瑞身邊輕聲道:“公子,春珂方才來說廚房送了冰鎮的果汁來,瞧這毒日頭還有的曬呢,公子不妨先回屋休息片刻?”
沈瑞與她目光交匯時便知曉是徐丹辦了事回來,唇角翹了翹道:“也好,今日不妨便先到這,辛苦太傅了。”
身邊的小丫鬟立刻端著托盤去接江尋鶴手中的小金剪子,又有遞汗巾、遞茶水的,忙活成一團。
沈瑞撫了撫衣袍上壓根瞧不見的褶皺,心情愉悅地回了院子,春璫跟在他身後小心打著紙傘,生怕這位金玉嬌養出來的被日頭曬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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