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德俊故意拖長了語調,終於在吸引足了注意後才下定論道:“彼時,便只能同我們合作了。沒了管湘君這個牽線搭橋的,我們只會賺的更多。”
他話音方一落下,身旁的帳房已經扒拉著算盤,喊出了個數目。
眾人頓時面色精彩,被這個數目震了一下,他們大約也有些盤算,卻不想這個實際的數目遠比他們預料的要多得多。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出口問道:“怎麽會這麽多。”
帳房看了一眼史德俊的臉色,最終還是坦言道:“那商船上勞工吃得只怕比普通的人家還要好上許多,每日都不缺肉吃,更別提旁的什麽用度了。”
眾人一片嘩然,頓時屋中興起了一陣議論聲。
史德俊還沒等說話,江騫便先行敲了敲桌面,他沉聲道:“怕什麽,他楚家有多少錢夠給沈靖雲作陪的,現下不過是擺出這副樣子來給我們看罷了,你們若是就此便亂了陣腳,照我說倒不如收拾收拾別做生意了。”
江家在江東盤踞多年,聲名還是有些份量的,更何況而今那江大公子在中都做朝官,日後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他一開口,眾人雖還有些遲疑,但也應承了下來。
這商討之事也就這樣暫且擱置了下來。
楚家那麽大的陣仗到了江東,卻什麽都沒有買,反倒好似遊玩一般,一時之間倒是也成了江東大街小巷之間足以津津樂道的談資。
百姓們都好似成了商賈們的眼線,將管湘君一行人今日吃了什麽,賣了什麽珍奇的玩意全都傳遍了整個江東。
可這樣的消息越是多,商賈們心中便越是驚疑,卻又始終覺著不過是在硬撐,。
一時之間倒也僵持起來了。
——
江東的風吹到中都之時,形成的可不是什麽虛無縹緲的局勢,而是一張張如催命般的單據。
憑著這些個玩意從沈瑞手中掏走一張又一張銀票。
沈瑞雖未明說,但瞧著庫房中銀兩一日少過一日,春珂竟然也難得為錢發起了愁,將那些個珍奇的物件兒清點了一遍又一遍,最終視死如歸般對沈瑞說:“不若公子將這些鑲金鑲玉的都變賣了,日後喝茶單用瓷杯子吧。”
沈瑞氣極反笑道:“已經到了這麽寒酸的地步了?”
春珂小聲道:“那倒是也沒有,只是依著這樣花錢如流水的架勢,只怕也撐不住多久的。”
沈瑞心中自然也知曉他這些時日掏出了多少銀子,他垂了垂眼,淡淡道:“且等著吧,怎麽吃進去的,便要他們怎麽吐出來。”
春珂面上一聲接一聲地應下來,心中卻盤算著如何在沈瑞沒發覺的境地下,將馬車腳凳上鑲的金子扣下來熔了。
她一轉眼,心中想著的是什麽便盡數暴露無遺,沈瑞瞧著她心中添堵,便揮手道:“下去吧,沒錢就去府中的帳房上拿,生了兒子總是要養活的。”
春珂對於沈釧海心中始終都非常懼怕,今日算是頭一遭,覺出他身上帶著的那點可憐。
畢竟沒聽說中都內的哪家兒子把上萬的銀票叫“養活”的——那分明是在供祖宗。
但無論她在心中琢磨了些什麽,面上卻只是合手應了聲便退了出去。
院子中沒了人,沈瑞略有些疲憊地合上眼向後倚靠在藤椅上,而今這般境地其實已經陷入了兩難之中。
現下兩方的勢力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就絕對不會退縮,這樣僵持下去,總歸是要陷入兩敗俱傷的境地。
再過些時日,只怕料子上的花樣便不再時興了,且也未必合稱中都的時節,而沈瑞這般下去,府庫中的銀子也未必能支撐住。
畢竟這些世家可是自詡清高,那些真正賺錢的行單半點也不沾。
手指搭在膝頭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心中卻全不似這般平靜,這種脫離了掌控的感覺讓他心中莫名煩躁起來。
耳中傳來一點細碎的腳步聲,沈瑞聽著熟悉,連掀開眼皮都懶得做,只是語調有些散漫道:“送信回來的人帶了些江東的吃食放在桌子上呢。”
他聽見密閉的食盒被掀開的細微聲響,隨後便是江尋鶴的聲音:“這些吃食易碎,只怕從江東運來並不容易。”
的確不容易,那送信的一路單手將食盒環抱在身前的,路上寧可自己摔了,都將東西好好護著。
方才進院瞧見沈瑞的時候,險些落下淚來,倒最後蹦著高似的跑了,生怕沈瑞要他下次來的時候再帶上些旁的。
可江東還有什麽值得沈瑞上心的好物件呢?
除了江尋鶴便是青梅酒了。
可而今會釀青梅酒的江尋鶴便站在他身前。
“還成,總歸是比太傅自己回去一趟要方便許多。”
沈瑞睜開眼,懶散地打了個哈欠,有些倦怠道:“今日學什麽?”
江尋鶴已經將食盒蓋上,拎起旁邊的小茶壺給沈瑞手邊的茶盞裡重新添續上,聞言輕聲道:“今日學下棋。”
沈瑞撇開眼笑起來:“五子棋?不同你下。”
他先前將五子棋教給這人後,便日日吃敗仗,沒由得磨人心性。
偏他又不肯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在心中憋悶著憤憤不平許久後歸功於江尋鶴定然頂著什麽男主的光環。
若是換做再玄幻些的世界觀,便還要多說一句什麽“天道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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